丁酉年九月初一,時求學之途已遠,夫入仕之期未近,居校室觀覽三月有余,負于君子讀書以經世致用之志,故而北上,行萬里路。居間游山水、察人文、會好友、求其識。今半月而返,意興闌珊,特作文以記之。
之揚州
吾獨行蒼茫北上,料途中行樹知秋,塵夾道瀟瀟楓葉,風至于莘莘廣陵。太白于《送孟浩然之廣陵》中有云“煙花三月下揚州”,乃繪其景于柳煙花錦、春光灼灼。余則不然,出行于九月行間,拜望于秋水之上,會本科室友間年,心無所牽掛嫣然。初至廣陵,不得不訪得名園佳苑,與友相聚,不得不嘗得揚州佳肴,故而訪園林佳境至“何園”,尋風光于“瘦西湖”,探美食舉“陽春面”。“何園”者,蓋廣陵望族何氏寓居之園林也,晚清第一園林之別贊矣。初入院門,山水盆景之掩面,假山怪石之綴飾。其漸入,首現東園,蓋一單檐歇山式船廳,回廊婉轉,層林疊石,數十階梯而上,往左則入書房,向右則入角亭,穿書房而過,則入復道樓廊;復道樓廊婉轉相依,連接園內之各閣樓,蓋僅存之復道回廊矣,雖不過兩層小樓之觀望,卻便利各員之往來,取園內完景而盡之,從其廊上無不可觀之處、無不可覽之景;尋跡回廊而下,或攀巖尋密于片石山房、或靜心偏倚于明楠木廳、或奇異于丘壑水中月、或微察于閨中騎馬樓。亭臺樓榭不拘舊固,依地屬人謀于合一。復明日,又訪江橋美景于“瘦西湖”,西湖美景人盡皆知,而少有聞瘦西湖之名者,然世人皆識杜牧詩曰“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詩中二十四橋正乃瘦西湖之盛景也。景區河道婉轉,楊柳依依,自不待言,更有那山南水北,亭臺樓榭,候鳥群飛,將相府邸,皆倚于該地山水,未整于人為雕琢,借取西湖一角堪夸其瘦,移來金山半點何惜乎小,長嘆古人移山繞水之勇,俯仰前人規謀劃筆之智。至于美食,吾獨愛“陽春面”之簡約樸素,僅需取得豚油一二、清湯三四、蔥花五六、掛面七八、十分美味,入口胃真真如陽春白雪之意境,怡然自得之息心。于上種種,蓋余首次游中華園林之景也,暗奇于古人契合山水自然之心。是曰:“園林盛景皆源以自然,人生逍遙不過以順心”。
之濟南
時維九月,中秋后屬,寒潭清而泉水盛,紫氣暮而人聲沸。城區之中無處無泉水之供應,笑曰泉城之稱,名副其實也。首聞趵突泉之名,蓋時學老舍先生之《趵突泉》一文,因家鄉位于平原湖畔,無泉涌之水,故而甚奇之。其泉位于濟南城北,大明湖南,予跨景區大門而入,驚于泉眼多處,蓋知趵突泉之所非獨一泉,眾泉環繞聚為奇景。及至趵突泉旁,只見三泉爭涌,水汽翻騰,云蒸物潤,聲如隱雷,橫額有洞天福地、蓬山舊跡,建筑有觀瀾名亭、來鵲石橋,潭中水清見底,魚可數十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至于名校山大,有吾本科學弟于此地讀研也,路途游歷多有伴行,嘗問其意留于濟南乎?笑而勉之曰:“弱冠圖安可乎?”吾亦欣然,是曰:“聞得泉群之數七十有二,然世人皆贊天下第一泉于趵突泉,何也?乃奔騰長涌不止于冬,豪氣沖天不末于世也。”
之葫蘆島
葫蘆島者,入東北第一站也,蓋明清寧遠城之舊址,吾紅顏知己之所在。因時所顧,僅頓兩日即返回關內,時好友身體不佳,故而惜得未見,然嘗聞東北人豪爽好客,游玩途中反識得兩位新友伴行,至于盛景老龍頭,為可觀碣石滄海之地也。又至于寧遠舊址,嘆明末抗清豪杰之艱難,惜吾輩安居樂業之不易。至于建國以來,東北長子貢獻良多,四通八達產業興盛,時至今日,卻失其本來面目,以致長街行人寥寥、商店步步難尋、入夜污氣彌漫、民眾圖于安逸。是故政令多有不達,人才入關不返,產業重而避輕,民營遜于國企,凡此種種,窺一豹而見全身,是為全東北之癥結,吾親歷也。
之山海關
古人嘗贊山海關為“兩京鎖匙無雙地,萬里長城第一關”,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其東南延至渤海,西北蜿蜒群山,關內民居集市喧囂,關外軍鎮星羅棋布,墻多高七丈有余,墻多寬十步有數。登高而上,城樓相依,眺關外平原遼闊,俯關內秋風暖陽,思四百年前阻后金馬蹄之雄渾,惜吳三桂一怒開關而叛中華,今物是人非,誰得英雄驍勇之名?誰為叛國逆流之賊?是曰:“事事雖皆逝于歷史長河,然公道卻存乎世人之心中。”
之北京
赫赫京都千百年,鐘林敏秀萃龍淵,賦閑來得二進城,不負平生笑由天。此行已是二次進京,來時正值霜葉滿天,雖霧霾常有屏我氣息,然皇城紫氣正撼我心,幸得好友照顧食宿無憂,雖不知路程有其相伴。此次燕行有三得,一得為游歷紫禁城,二得為會與長久未見之佳朋,三得為聚心性而堅胸志。游紫禁城者,常幻紫禁城中何人可居,正當參觀只剩唏噓,觀宏偉門樓大氣磅礴,察門室窗臺小橋樹娥,既雕欄畫柱金縷附衣,奈城頭百姓生死不灼,故王朝氣象雖有盛衰,料民眾所依朝食夕宿。會良友者,或與公務人員談國論政、或與律界精英哭訴加班之苦、或與小資閑員惑于買房之困,多有畢業之后長久不見者,比之在校學生之氣息,遠之久已,出校園而入社會之心性,已然改觀,獨鄙人閑者而恍惚于象牙塔乎?寐已。至于堅定心性,謀而上進者,蓋游歷高校而多與人善談得之結論,試問戶口之辯豈非階層之辯乎?試問北大清華為友安得不促上進乎?是曰:“吾嘗為浮游燕雀久矣,滿足于溝壑之間、自得于粟米之里,殆矣!”
逐北之行,實鄙人閑無所依爾,然游山玩水、會朋交友為吾所樂也,此行所記文字者雖寥寥,心中所記不可勝數,只可意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