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從未忘記你,就像我從未忘記呼吸。
鳳凰花開了一季又落了一地,當我身披盛裝出席典禮,驀然想起遠去的你。誰在陌生的城市流離,而我怎么尋不到你當年的足跡。
當初年少,我們是送別者。正午陽光倒映瞳孔上,掩飾她昨夜哭得通紅的雙眸。我幫她把行李放進車廂,她上車一刻回首向我揮手告別,笑顏如花。
她說,我走了,以后在別的城市再見。
那時畢業,我們是被送者。凌晨時分月色皎亮,染得杯中酒色一片明明晃晃。我們在觥籌交錯間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喊,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殤。
我說,我走了,以后在別的城市再見。
而今他鄉,我們是旁觀者。在地鐵擁擠人潮里,收到你發來的畢業照片。鳳凰花開的樹下,你的白色禮服灑滿陽光斑駁光影,一如你臉上溫婉容顏,笑靨如花。
你說,我走了,以后在別的城市再見。
時光荏苒,角色更迭交錯,鳳凰花依季盛放,熾熱欲滴。而樹下的人,早已不是當年看花人。
當時我沒經歷過你經歷過的,所以不曾感同身受;后來我經歷過你經歷過的,才懂你當初為何淚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們也曾說好要再見,只是再也沒相見。
原來,那些我們以為可以一生未完待續的故事,轉眼間也到了封筆蓋印的尾聲。
【2】我送她離開,千里之外,她沒再回來
在她離開的前一天,我給她點了一杯她最愛的蜂蜜柚子茶。
走在回宿舍的校道上,她問,明天你會來送我么?我輕咬著塑料吸管,重重地點頭說會。
我說,你走了,這座城市就沒人照顧我了。
她笑著說,你已經不需要人照顧也可以照顧得自己很好了。
好像也是。她都要畢業了,而我也早已不是當年初入大學不知所措的茫然少年?,F在的我,也可以像當初她照顧我一樣,去照顧那些我在乎的人。
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在我初來乍到的時候,像她一樣對我這么好了。
帶我走遍這座城市的繁華鬧市,看透這所學校的各色風景,穿街過巷去買一杯蜂蜜柚子茶,冒著滂沱大雨去追逐火車的身影,在蒼茫夜色里聽海風掠過肌膚。
那些經歷過的事,無論她是否記得,而我都還記得。
參加她的畢業照時,在艷陽高照的樹蔭下合影。彼此手捧鮮花嘴角上揚拓印在鏡頭上,曬印出她最好的時光。一張照片定格容顏,證明我曾出現在她的故事里。
那天她的畢業典禮,天空驟然下起暴雨。她說,這所學校幾乎每一屆的畢業典禮,都會下雨。
你看,這次也一樣。是無情,抑或是留戀。
那時的我還不懂,那些平淡語句里隱藏的深深不舍和眷戀,是滲透肌膚融進血液里的疼痛。
故事尾聲像是炎熱夏季驟然的暴雨,風聲雷動后戛然而止。
我送她離開,她沒有再回來。
【3】別離原為戰勝與光陰的競賽
陽光靜好,萬里無云。我想告訴她,我的畢業典禮,風平浪靜。
我們在廣場集合,無心聽領導不知所云的講話,等到掌聲湮滅,人群一哄而散。像是四年前的軍訓一樣,教官一聲哨響,瞬間鳥作獸散,天各一方。
只是這次解散,再也沒有下一次集合了。
曾經初出茅廬的實習經過苦累的摸索前行終于圓滿結束,曾經糾結萬分的畢業論文經過一稿二稿三稿的煎熬終于答辯落幕,曾經茫然無助的就業經過一次次的筆試面試復試終于漸有眉目。
那段我們在暗無天日中匍匐前行的日子,也終于看到了前方閃爍的微光?;仡^再看,隨著那些讓我們措手不及的事情逐漸塵埃落定,原來我們也早已征服過那么多苦難。
當故事即將講完,多少人在畢業酒會里情動感傷,借著醉酒的謊話吐露不曾訴說的真言。誰又在風里吟唱那首熟悉的歌謠,別離原為戰勝與光陰的競賽,每把聲音定會囑咐,要早出早回來。
但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回來的告別。拖一個行李箱,箱子塞滿四年的記憶,能帶走的都已帶走,帶不走的也留不住。熟悉的人逐漸轉身,宿舍人去樓空,走一個,送別一個。五步一回首,十步一拍照。宿舍到車站十分鐘的路程,可以活生生走一個小時還沒到終點。
走慢一點,再慢一點,時光會不會再停留多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再多看你一眼。
如果最后終究要走,要不就第一個走吧,這樣我就不用在意你們眼里的挽留;要不最后一個走吧,那樣你們就不會看到我眼里的淚流。
當我選擇最后一個走,把六條宿舍鑰匙上交給宿管員時,才明白當初的她為何淚流。因為,再也回不來了。
故事尾聲像是那首情深意長的歌謠,淺吟低唱中余情未了。
正如此城一別,我也不知道何時歸來。
【4】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你身旁
記得當時月色好,風在林梢鳥在叫。最后一次逛校園,和你,和你們。
離別愁緒猶如氤氳月色,散漫蒼穹不曾落幕。告別時,你猶疑地問,等我畢業照的時候,你會回來么?
我說,我會。我會回來。
承諾過的話,又怎么可以輕易失信呢。既然答應了,無論代價幾何,都要做到。因為有人相信你,所以不能讓相信你的人失望。
時隔一年,如約而來。
在旁人不解的目光和揶揄的語氣里,有人甘愿渡日月穿山水漂洋過海來看你,甘愿忍受一身泥濘風塵滿雙鬢,不為別的,只為如約出席你的盛典節日。盡管,不過剎那。
哪怕紅塵情感如紙薄,依舊深信不疑的是,這世上總有一些情誼,比浮名更動人比金錢更可貴,它可以讓人穿越時間界限和跨過空間障礙,讓人心甘情愿去付出卻從不曾奢望回報。
只是因為,在我心里,你很重要。
我看過你初來這座城市時年少輕狂的模樣,看著你跟在我身后隨我闖蕩的瘋狂,最終感受到你終于擁有獨當一面超越我的堅強。
你曾經年少稚嫩的容顏,在時光的溫柔鐫刻下,繡出讓人為之動容的堅強側臉。當你霓裳霞披落滿肩的那一刻,我知道,你長大了,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而我也好像,也只能幫到這里了。
我想,我再也不會像對你一樣,對別人那么好了。我想,我再也不會像對你一樣,對別人傾盡所有了。我想,我再也難以對你好了。
因為,我不在你身邊了。
故事尾聲像是那夜彌漫不散的月色,抬首低眉間云淡風輕。
暮雪千山,我只是想,在這座城市,再看你一眼。
【5】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會傾城
轉眼輪回,姹紫嫣紅又一年。
我送別她,你送別我,他送別你。我們沿著固定的軌跡經歷過彼此的故事,最后方懂得彼此心里殘存的眷戀,如此讓人念念不忘,卻聽不到回響。
所有的念念不忘,終有一天會相忘于江湖。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卻忽然忘了是怎么樣的一個開始,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
如若可以,多想再看你一眼。此去經年陌路,風雨瀟瀟,告別曾經相遇的那座城,也就離開了曾經那么好的你。
只是我們都知道,是時候揮手作別了。從此,這座遇見你的城,是再也回不去的鄉。我們終將抵達不同的城市,遇見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風景,投入新的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而這些,也再都與你無關了。
只是,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哪怕有一天,曾經的風雨同路相濡以沫,抵不過時間淘汰空間掩埋,剩得一場形同陌路。
哪怕有一天,我們再無交集,相逢假裝不相識,擦肩而過也可視而不見若無其事。
哪怕有一天,我們天各一方,聯系人名單里再也沒有彼此的消息。
其實都沒關系,我都沒有告訴你。我會記得,關于你的一切;我還記得,那些故事。
只是有些故事,只適合深藏心底而不可再提起。
哪怕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樣,在心里。
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會傾城;霓虹熄了,世界漸冷清;煙花會謝,笙歌會停;顯得這故事作尾聲,更動聽。
此后人生路長,愿你的每個故事尾聲,都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