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夏至
北辰恒星?
獨立荷橋落日,空聞蓮曲南風。
芳菲四月落池中,新醉凌波仙子。
無賴荼蘼花事,新歡夏至匆匆。
一川風月舊相從,回首無心無跡。
人間四月,來來回回,拖拖拉拉地,終于走到盡頭。原是春宵苦短,真正長了,卻也沒什么意思。桃花、杏花、梨花、李花,早在一個月前就謝盡了。春天早走了,人間只留著春天的名字。
在多出來的這個四月里,荷花、榴花、紫薇花盛裝亮相,有的高貴,有的熱烈,有的妖嬈,這是屬于新一季的爭奇斗艷。誰說開到荼蘼花事了,只有還有人賞花,人間的花事便斷不了。
也莫說夏日可畏。郊寒島瘦,清寒的孟郊,卻有一句極為熱烈的詩:“喜見夏日來,變為松景清”。未有苦夏,何處清幽。比王維的“鳥鳴山更幽”更得幽人真諦。(說到這里,忍不住吐槽一下王安石版“一鳥不鳴山更幽”,添了兩字,不僅畫蛇添足,連字的排列組合看上去也別別扭扭,看起來生澀突兀,別說幽人意境了,簡直讓人心煩意亂。)
嶺南之地,“松景清”難尋,可能讓人清心的,又豈止“松景”而已。比如酷熱午后的一場雷雨,比如日暮時分的一方荷塘。沒想到只是短短的一周而已,幾朵孤零零的“小荷角”早已演化成葉、花、花苞、蓮蓬的公演派對。站在橋上,有一種隨時會被荷花攻陷淹沒的錯覺,粉的白的紅的花海之中,更又映著金波碧影,即使是暑氣未消的南風吹來,看著搖曳生姿、亭亭玉立的倩影,心也是清的。仿佛隨風而來的,是江南的采蓮女,劃著小舟,唱著蓮曲,款款而來。那蓮曲,唱的是酷夏之中的無畏,唱的是用力生活的收獲,唱的是熱烈情感的愛戀,多么動人。
無論是舊日春花,還是今日嬌艷,四月雖過,芳菲還在繼續。即使是嶺南之地,路邊隨處可見的扁桃花、紫薇花、臘腸花,紅的紫的黃的,總讓我忍不住沉醉。人們賞花愛花,沉迷花事,總歸是因為花開花謝,與人短暫的青春甚至是一生都是如此相似,盛放時熱烈無比,又終將歸于平凡落寞。人從花下走,花謝人不留。如此想來,真讓人惆悵。
回首來時路,身邊的人和物,風景總不相同。始終不變的,只有這一川風月,依舊是舊時模樣。可惜的是,它們從無心參與我的人生,也不會在我這里留下任何痕跡。
——記于庚子年重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