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七年初冬,帶著兒時的夢想和心底的絲絲亮光,我坐汽車換火車,一路新奇,一路希望,應征入伍,來到濟南郊區的一個小鎮子。
剛離家時,母親的淚水和著闖天下的雄心,我并沒有感覺到分離骨肉的苦痛。當汽車徐徐離開家鄉那滄桑的汽車站時,站臺上姐姐的淚水,沖破了我那心中堅固的防堤,眼睛里晶瑩的珠子,迅速掛滿了我的腮、我的嘴,直至整個臉部,但我沒有一點哭音,把聲音深深地打進了希望的地基——混出個樣兒來!
初冬的天氣漸漸變冷,黃昏更加凄涼。一下火車,胸前那朵碩大的紅花早已被擁擠的人群擠掉,背上那不知幾根繩捆起的背包變得沉重,而裝著滿滿希望的手提包,更像魯迅筆下華老栓的“人血饅頭”。這時,我的臉上開始冒汗,不是因為承擔不了行李的負荷,而是感到孤獨和無助,雖然一同入伍的諸城籍老鄉有近兩百人,但是我都不認識,我們鎮一同入伍的只有小張一個,他早已不知去向.
天完全黑下來了,部隊才派兩輛卡車接我們。這時候,人武部門才開始清點人數,交接檔案。由于人太多,車是不能坐的,傳下話來說,背包自己背著,另外的行李放到卡車上,集合徒步走到軍營。等待集合完畢,別人的東西全放在卡車上,而我的手提包卻沒有放到卡車上,自己拎著。就這樣,我們這一支從沒有踏入軍營的部隊開始了10公里拉練。
走啊,走啊,那條漫長而遙遠的路,在黑夜中更加人畏懼,我的包越來越重,汗珠越來越多,正當我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小張的聲音,仿佛跌進深淵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我們倆終于找到一起了,看到我累的那樣子,他連忙幫我提過包去,并掂著那包對我說:“你的包這么重,什么東西?怎么沒放到車上?”,“好貴重好貴重的東西,放到車上我怕丟了”,“別人那么多東西都放在車上,唯獨你害怕丟了,真是小家子氣重”。
是的,別人包里都是吃的、穿的、用的,而我的包里卻是書,滿滿的一大包書,除了書我一無所有,但我卻并不寒酸,我相信我的東西比他們的貴重,總有一天,他們會像我羨慕他們一樣羨慕我的。
在一片爆竹和鑼鼓聲中,我踏入了軍營的大門——濟南軍區空軍訓練團,開始了我對軍人的認識。
大門口上明亮的燈光,照在一群年齡在十七、八歲個頭不高、未佩戴領章帽徽的小兵光光的腦袋上,在他們一陣陣掌聲中,我們這支稀里嘩潰不成軍的隊伍,被引到了衛生隊門前的小操場上,整齊隊列后,帶兵的一名軍官下達了一個口令,我們把背包取下放在地下,坐在上面。這時,我們才開始休息,互相嘰嘰喳喳地談論新奇。突然,在一群人中有一個年齡很大的軍官走到主席臺上,開始給我們講話,由于人多,我一句也沒有聽明白,后來才知道是團政委來看大家。接著軍務部門開始分兵,當時我多么想和小張分在一起,可能命運故意跟欲望開玩笑,我被分到了二大隊四中隊。
在一片黑暗中,憑著主樓上射下的亮光,我和另外的人一起被中隊長領到了四中隊,接著又把我分到了一班,同時分到一班的還有諸城的二人。一走進宿舍門口,就被熱情的河南籍新兵包圍著,有的幫著疊被子,有的幫著打洗臉水,心里感到很滿足。只是他們講的家鄉話我聽不懂,而我的講話,也是土生土長的,他們也猜著才知道個大概。正當我們費力攀談時,一陣刺耳的哨聲,屏住了所有的人的談話,原來是剛到的新兵,集合到飯堂開飯。
由于是黑夜,又加上本來軍營就在一座大山腳下,別說是黑夜,就是白天也分不清東西南北,跟著他們寸步不離才是上策。
大飯堂足足可以容納一百多人,這么多人一起吃飯,心里感到很不習慣,做到桌子旁,似乎有些拘謹,慢慢吃了一碗面,達到了飽與不飽的邊緣,就算完事。到后來才知道,軍營里吃飯是非要達到肚皮撐到發脹不可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