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是我國北宋著名的書法大家,就其行書成就而言,可以說位于“宋四家”(蘇、黃、米、蔡)之首。這是書法界大致公認的觀點。
<small>《苕溪詩卷》片段。北京故宮博物院藏。</small>
精通各種書體,奠定成功基礎(chǔ)
《宣和書譜》中云:
“大抵書效羲之,詩追李白,篆宗史籀,隸法師宜官,晚年出入規(guī)矩,深得意外之旨;自謂‘善書者只有一筆,我獨有四面’,識者然之。……好事簪纓之流,出其所有奇字,以求跋語,增重其書而芾喜之,即為作,古紙臨仿,便與真者無辨。”
米芾晚年在談?wù)撟约簩W(xué)書經(jīng)歷時也說:
“余初學(xué)顏七八歲也,字至大一幅,寫簡不成。見柳而慕緊結(jié),乃學(xué)柳。久之,知出于歐。久之,如印板排算,乃慕褚而學(xué)最久。又慕段季轉(zhuǎn)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覺段全鐸展,遂并看法帖,入晉魏平淡。”
我們從中大致可以梳理一下米芾的學(xué)書道路:
- 米芾七八歲就開始學(xué)顏(真卿),這是它日后行書的基礎(chǔ)。
- “見柳而慕緊結(jié),乃學(xué)柳《金剛經(jīng)》。”這為他日后“沉著痛快”書風(fēng)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啟發(fā)作用。
- “久之,知出于歐,乃學(xué)歐”。這里所說的“歐”就是歐陽詢。歐體法度嚴謹,筆力險峻。
- 米芾早年學(xué)歐,但不久他就認識到歐楷“印板排算”的弊病,“乃慕褚而學(xué)最久”。可以看出,他學(xué)褚最長,“褚”就是褚遂良。可見,在唐人書家中,對米芾影響最大的就是褚遂良。褚書用筆變化最為豐富、結(jié)體極為生動,這令米芾十分傾倒。清吳德旋在《初月樓論書隨筆》中引惲南田說:“褚、米一家書,學(xué)米先需從褚入”,正是對此的一個總結(jié)。
- 后來,米芾“又慕段季轉(zhuǎn)折肥美,八面皆全。”這里的段季展,是中唐人,我們似乎對他了解不多,其書法到宋代也幾乎失傳,學(xué)他書法的人更是寥寥無幾。但米芾卻對他情有獨鐘,顯示出他在學(xué)書上超越常人的膽識。
- 最后我們看到,米芾“久之,覺段全鐸展,遂并看法帖,入晉魏平淡。” 米芾在元豐五年(1082年,這時他32歲左右)特地到黃州拜謁了蘇軾,在蘇軾的點撥下,他開始轉(zhuǎn)向晉人法帖,甚至將自己的書齋改名為“寶晉齋”。他初涉《懷仁集王圣教序》,又習(xí)《中秋帖》。在他之后的代表作《苕溪詩》、《蜀素帖》及尺牘《李太師帖》、《張季明帖》、《向亂帖》等作品中,我們都能看到這一痕跡。
<small>《方圓庵記》 ,米芾書。原石于北宋元豐六年(1083年)刻。書法腴潤秀逸,乃米芾”集古字”時期佳作</small>
能入“晉魏平淡”,為他日后書風(fēng)的形成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在他拜謁蘇軾一年之后(也即宋元豐六年1083年),他就寫出了《方圓庵記》,從中可以看到學(xué)習(xí)二王的風(fēng)格極為明顯。《方圓庵記》可以看做是米芾集古字階段的代表作品。他從此步入晉人之道,并沉浸在晉人法帖中,吸取了豐富的營養(yǎng)。
米芾在32歲之前,幾乎以臨摹唐人為主,精通各種書體,這是他集古字的重要階段。他臨習(xí)法帖十分認真,能達到形神兼?zhèn)洹⒁约賮y真的境界。這為以后米芾的集古出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因為各種書體之間筆法相同、技法互補,而真正讓他書法騰飛的,則是在蘇軾勸其改學(xué)晉人之后。
善于觀察,精于臨摹
米芾是臨摹高手,他幾乎是學(xué)誰像誰,這一點正好說明他精通各體、用筆技術(shù)水平極高。
米芾生活的年代,他還能見到很多真跡,而他一生也收集了大量的晉唐名家法書,又目睹了內(nèi)府及私家收藏的大量法書名跡。這是他的幸運。
<small>《東山松帖》,晉,王獻之書,紙本,行草書,縱22.8cm,橫22.3cm。傳為米芾摹本。</small>
他時時將這些名作加以臨摹,幾乎能到絲毫不差的地步,很多臨摹幾可亂真。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很多晉人的書法,其實是米芾的臨摹之作(如王獻之的《中秋帖》、《鵝群帖》、《東山帖》等)。米芾的這些臨作,筆法功力深厚,氣韻直追晉唐,卻又獨具風(fēng)騷,長期以來,被認為是晉唐名跡而受世人珍視。41歲那年,米芾把自己的署名“米黻”改成了“米芾”,筆畫由繁而簡,這看似是便于書寫之勢的縱逸,其實卻是他學(xué)晉人之后鐘情于“天然成趣”的反映。
米芾集古字,為他打下了堅實的書學(xué)基礎(chǔ)。他在臨摹之間,領(lǐng)會先人筆法,豐富自己的表現(xiàn)力,融鑄古今而幻化出自己“風(fēng)檣陣馬”、“天然成趣”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small>米芾《篋中帖》(又稱《致景文隰公閣下尺牘》、《天機筆妙帖》) 行草書。紙本信札。約書于北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縱28.4厘米,橫39.5厘米。臺北故宮博物院藏。</small>
集古出新,自成一家
我們現(xiàn)在欣賞米芾的作品,更多地為他的用筆所傾倒。那豐富多變的頓挫動作,一流的控筆能力,變化中不露斧鑿痕的結(jié)體特征,舒展自如的節(jié)奏和時空構(gòu)造,無不給人新趣迭現(xiàn)、濃郁的晉人格調(diào)。而所有這一切,都和他32歲前集古字而不輟有極大的關(guān)系。可以說米芾正是“集千家米,煮一鍋粥”的集大成者。
他自稱“集古字”,可他并不是停留于此,而是在此基礎(chǔ)上,不斷揚棄。他一步步地追蹤溯源,先由唐人的“法”度開始,后又步入晉人的“韻”,最終從晉人的天趣中開拓出了自己“意”的境界。米芾“集古字”的成功,不僅使其成為著名的書法家,也為我們后人學(xué)習(xí)書法指明了一條道路。
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自述:
“壯歲未能立家,人謂吾為‘集古字’,蓋取諸長處,總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見之,不知以何為祖也。”
這句話可以說是米芾對自己書法成就的一個總結(jié):“人到中年,未能成家。大家都稱我為“集古字”。而我大概從集古字中,取了各家所長,終有所成。到老了,才自成一家,大家看了我的字,卻不知道我學(xué)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