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今天的很多年輕人,在2016年3月21日之前,談起硅谷,腦海里涌現出的名字是喬布斯、庫克、馬斯克、佩奇。而在這一天,一則訃告,讓我們把安迪·格魯夫這個名字搬回硅谷“神人”榜榜單。
安迪·格魯夫(1936.09.02 - 2016.03.21),英特爾的四號雇員,第三任首席執行官。在他任職期間,把因特爾打造為全世界最大的科技公司,市值一度超過 5000 億美元,而直到 10 年后蘋果才超越這個數字。然而與這種卓越成就一起聞名于世的,是安迪偏執的名聲,安迪·格魯夫也因其“偏執”變成硅谷中最令人膽寒的名字。
“你在跟安迪·格魯夫進行任何談話時,都知道這會變成一場辯論,而且他會贏。他會贏是因為他比你更聰明,比你更機智,比你更努力工作……如果這一切都未能得逞,他就會現出原形,從情緒上壓制你,咆哮著逼你就范。不管怎樣,他都會贏,因為這就是作為安迪·格魯夫的意義。他會千方百計地去取勝,因為他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并且認為自己的正確性是理所當然的。”邁克爾·馬隆在英特爾的官方傳記《三位一體》里寫道。
任何性格的成因都與其成長經歷和生活環境有著脫不開的干系,在探索其成功之道的同時,我們也發現,聽力的喪失、多年戰亂的逃亡、猶太人的民族特質,使得安迪·格魯夫偏執的性格早在多年前就根深蒂固,并在特定的時機萌芽爆發。
童年聽力的喪失,反而讓安迪·格魯夫更聰明
身體的缺陷,會使一些人沉淪和一蹶不振,也會使一些人更勇于直面現實,安迪·格魯夫無疑屬于后者。1936年他出生于匈牙利布達佩斯一個中產階級猶太家庭,四歲的時候染上猩紅熱使耳朵收到感染,不得不動手術,將耳朵后面的骨頭鑿掉,而在手術過程中,有一個血凝塊流向他的心臟,幸好外科醫生及時發現,中斷手術,并采取措施,切斷脖子上的一根血管,在這個凝塊沒有產生危害之前把它取了出來。這次生病產生的直接后果是,導致50%的聽力永久喪失,心臟也在生病期間受損,他將因此住院9個月。
安迪·格魯夫在自己的傳記《游向彼岸》中回憶手術后的場景:“醒來后,我發現自己仰臥在床上,透過一個陌生房間的窗戶向外看,看到的是灰色的天空。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想法是我一定死了,躺在自己的墳墓里,所見的灰色東西是還活著的人為我的墓填上的土。”
命運第一次向他顯出青面獠牙的面目,他卻以更加野性十足的姿勢迎接,多年后逐漸爆發的偏執因子,此時已經在其內心深處悄悄萌芽。
因為耳聾,安迪·格魯夫開發了其他感官而弱化了聽力上的不足,因為聽不清楚,必須以更快的速度對各種非言語的肢體動作做出反應,并留意各種符號;因為他經常只記住了句子中的只言片語,所以必須不斷的鍛煉大腦,讓自己變的更加聰明;因為耳朵原因,不能游泳,他卻偏偏偷偷學習,直到可以在湖中隨心所欲游蕩兩三個小時;他涉獵于文學、化學、物理、歌劇、劍術等多個領域,像一只充滿生猛活力的小獸,隨時應對世界的挑釁,然后驕傲的微笑。
在學校家長會上,安迪的老師瓦倫斯基先生講到:“人生就像一個湖泊,所有人都會跳進湖里游泳,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的游過去,不過我相信有一個人肯定能抵達終點——他就是格魯夫。”另一位老師泰萊格迪先生也說道:“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在在格魯夫的等候室,等待他的接見。”
而兩位老師不知道,他們的預言,在多年之后逐一變成了現實,精準且轟動世界。
戰亂與逃亡——“只有偏執才能生存”的思想根源
安迪無憂無慮的童年很快就被劇烈的動蕩局勢打破。8歲時,納粹入侵了他的家鄉,把將近50萬猶太人送進集中營,無數個家庭在沒有被預先通知的情況下,被流放到荒蕪之地,經受著肉體共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該集中營的指揮官魯道夫·霍斯在戰后受審時承認,他在3個月之內就殺害了40萬匈牙利猶太人。
安迪·格魯夫的父親也被關進集中營做苦力,格魯夫和他的母親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忍受過地下防控洞的烏煙瘴氣,以及德國士兵對母親的凌辱,還有隨時會在身邊響起的爆炸聲,在這樣無時無刻精神始終保持高度警醒的時代,安迪度過了他的童年。戰爭結束,母親發了瘋一樣的見人就詢問父親的下落,直到一天夜里,一個乞丐一樣的男人出現在家門口,年幼的安迪·格魯夫知道,他們一家終于團聚了。
然而命運并未輕易放棄對他們的折磨。1956年,匈牙利革命爆發,無數年輕人為了活命背井離鄉,逃亡到其他國家。20歲的安迪·格魯夫走出家門不久,摸了摸口袋,在街頭士兵的注視下,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不遠處母親的身邊,把口袋里的鑰匙放進母親的手中,哽咽著耳語道:“也許,我以后再也用不到它了……。”說完,不敢再看母親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當面臨生離死別,卻一句道別的話也不敢說,內心是多么巨大的悲慟。
格魯夫深夜穿過奧地利充滿泥濘的邊境線,1957年終于輾轉到了美國。他這樣總結自己的前20年:“那時我已經歷了匈牙利法西斯獨裁、德國軍隊占領、納粹對猶太人的‘最終解決’、蘇聯紅軍包圍布達佩斯、‘二戰’剛剛結束之后的混亂民主、匈牙利共產體制的高壓統治以及一場被鎮壓的人民起義……許多年輕人死去,不計其數的人身陷囹圄。大約只有20萬匈牙利人逃到西方,而我是其中一員。”
如果沒有強烈的對生的渴望,沒有偏執對和平的向往,面臨各種各樣的政治變革,仍未完成的和平與紛亂的內戰,緩慢增長的經濟,宗教與種族的沖突,安迪又怎能暫時離開家鄉與父母獨善其身?多年后他的一本書《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難道不是對這一時代的真實寫照么?
擺脫民族壓迫,激發對美國與和平的向往
在歷史上,歐洲人對猶太人持有成見。公元1世紀,羅馬帝國攻占巴勒斯坦后,猶太人舉行過多次大規模反抗羅馬占領者的起義,但都遭到了羅馬統治者的血腥鎮壓。到公元135年的猶太人起義再次慘遭失敗為止,在這1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羅馬統治者屠殺了百萬猶太人,最后還把余者全部趕出巴勒斯坦土地,使他們流散到西歐。
公元13至15世紀,歐洲開始進入資本主義社會,當地新興資產階級同那些經商致富的新興的猶太人資本家們,產生了利益沖突,噩運再次降臨到猶太人的頭上。現實利益的沖突加上宗教信仰的差異,大批猶太人被迫流往東歐及美洲各國,開始了歷史上的猶太人第二次逃亡。這是上世紀的歐洲,一個最糟的年代與最糟的地方,安迪·格魯夫就出生在這里。面臨這樣一個糟糕的環境,必須有絕處逢生的能力,他要離開,去一個可以讓猶太人、讓自己自由呼吸的國度。
就這樣一個普通的年輕人,赤手空拳來到美國,憑借生活與磨礪帶給他的偏執精神,一步步在異國他鄉實現自己的夢想,甚至改變世界。格魯夫說:“很多人都想退回到舊有的環境中去,但這樣做不起任何作用。不要對已經過去的事情進行哀嘆,事情永遠都無法回到過去的樣子。你應該打起精神,一點一點地努力適應新環境,學習在新環境中生存發展的技能,并將新環境融入自身。舊的世界往往代表有限的機遇甚至零機遇,而新世界則會讓你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令你所有的付出和冒險都有所回報。”
正如格魯夫自己所說,他不會回到過去的環境中去,因此再也沒有回過匈牙利——這個造就他偏執性格根源的地方。他說:“我在匈牙利有什么樣的根,都在我離開的時候被切斷了,而且從此以后都枯萎死亡了。”
然而,如果他真的不熱愛那里,又怎會將那里的一切記的如此清晰,哪怕是街道的朝向和房間的陽光?那里明明有一個帶著助聽器的男孩,在湖中昂著頭奮力向彼岸游著,也許是安迪·格魯夫這個偏執的靈魂,回到了遙遠的匈牙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