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月木水
(1)
傻妮兒不是天生傻,9月日頭猛烈,莊稼長得茂盛,那日家里人全都下地干活,傻妮兒發(fā)燒了。農(nóng)村人小病都是扛,誰也沒當回事,就讓傻妮兒找個樹蔭底下躺會,傻妮兒躺在化肥袋子上,一會兒就做起了夢,夢里世界五彩斑斕。也許是夢里的顏色變了樣,傻妮兒開始發(fā)抖打顫。
村里人自有一套不用掏錢治病的辦法,于是請來了神婆,神婆拿著小米大米的裝在碗里來回的在傻妮兒頭上敲,嘴里呼喊著傻妮兒的名字,說是得叫魂。一宿一宿的折騰,殺了雞放了血,最終傻妮兒越燒越糊涂,開始說胡話,抽搐。這一家人看著實在不行,找了個驢車,送到衛(wèi)生所看病。
“掏錢的藥就是好,一針就不燒了。”大家都這么說。可是傻妮兒從那天起就不記得自己名字了。慢慢的大家都叫她傻子,因為村西頭已經(jīng)有了一個傻子,為了區(qū)分大家就開始叫她傻妮兒。好像傻妮兒從來沒有名字。她也不在意別人叫她啥,反正叫她什么她都“哎”,小孩調(diào)皮叫她豬頭,她也答應,有人叫她小狗她也哎哎的笑著答應。
傻妮兒從傻了開始就被村里的人欺負,傻妮兒的爸媽有五個孩子,四個男娃兒,一個閨女。傻妮兒本來就是女孩不受寵,傻了后父母更不喜歡她,嫌她就是全家的累贅。
傻妮兒心里清楚,所以更努力地討好家里人,天不亮就起來做好一家的早飯,牽著牛,一邊放牛一邊挖野菜。挖完野菜就急忙趕回去做午飯,有時傻妮兒會被山里的蝴蝶吸引,有時是一只青蛙,總之回去耽誤了大家吃飯的時間,等著的便是一頓打。
打完就把傻妮兒跟牛綁一起,不給飯吃。傻妮兒從那時起,覺得家里的這頭老黃牛就是親人。要是大家睡了沒記起傻妮兒,傻妮兒就只能跟著老黃牛一起睡,老黃牛或許是通人性,覺得傻妮兒可憐,每次都靠著傻妮兒給她取暖。
(2)
村里還有個啞巴男,為人很老實、可惜父母死的早,從小就相當于在村里要飯的長大,本身啞巴男家里有兩畝地,他的父母死后也被村里人分了,啞巴男不會說話,就應了啞巴虧這話。
也許啞巴男覺得傻妮兒跟她同病相憐,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是這村里不待見的人,再或許,啞巴男覺得傻妮兒是唯一愿意聽他咿咿呀呀的人,所以啞巴男就對傻妮兒特別的好,傻妮兒被家人轟出來站在房檐下,啞巴男就會把自己的紅薯皮分著給傻妮兒一起吃。所以每次傻妮兒看到啞巴男嘴巴就合不住的笑,啞巴男也笑,啞巴男笑笑還會幫傻妮兒把嘴角擦干凈。
說起這紅薯皮也是有典故的,村里有一惡霸叫富全,啥也不干,就天天拿著菜刀到處晃著欺負人,誰家收糧食了,就去要一麻袋,誰家菜熟了,他就去拔幾棵。村里的人誰也不敢惹他,啞巴男在自家院里種了些紅薯,只要熟了,富全就讓啞巴男把紅薯煮好剝了皮給他送過去,吃不完的曬干也得給他送過去。所以啞巴男唯一的食糧就是富全看不上眼的紅薯皮。
就是這一碗碗的紅薯皮成了傻妮兒心里最美好的食物。傻妮兒從那時起就對所有人說:“我要嫁給啞巴做他新媳婦兒。”村里的人見到啞巴就問:“啞巴男,你新媳婦兒呢?”啞巴男就低著頭,臉紅紅的,腳也不住的在地上來回蹭,或許是蹭的多了,本就不厚的千層底硬是被蹭出個洞。傻妮兒雖傻可知道疼人,見了啞巴鞋爛的露出大拇指,鞋底也漏了,就生拉硬拽的把啞巴的鞋子搶走了。可啞巴男只有那一雙鞋,于是他光著腳了好幾天,誰問他鞋呢?啞巴男就笑,撓著頭笑,臉紅紅的笑,挫著手笑。
(3)
傻妮兒拿回啞巴男的鞋子卻找不到碎布,于是只好減了自己衣服邊還有褲邊給啞巴男補鞋子,于是傻妮兒本身就不長的衣服變成了露臍裝,褲子更是變成了七分褲。傻妮兒拿著補好鞋子給啞巴男時、啞巴一看,眉頭就皺起來了,傻妮兒歪著腦袋看著啞巴男,啞巴男咿咿呀呀了一會兒,看著傻妮兒一直沖他笑,笑的就像麥穗被風吹著打著顫的亂晃,啞巴一急指著傻妮兒的衣服開始哭。這一哭,傻妮兒嚇著了,撒腿就跑了,幾天都不敢出現(xiàn)在啞巴男面前。
啞巴男把要給富全的紅薯偷偷的拿去集市賣了換了些錢,買了一件粉色花花的舊衣服褲子,塞在懷里,生怕被誰發(fā)現(xiàn)。啞巴男把衣服塞給了傻妮兒,傻妮兒高興的跳起來,圍著老黃牛一圈圈的跑,那笑聲就像母雞下了蛋,咯咯咯咯咯的不停。
第二天傻妮兒穿著啞巴男送的新衣服,見人就炫耀,見人就說,這是啞巴男送她的。村里人嘴巴碎,不會兒就有人告訴富全啞巴男去集市賣了紅薯,給傻妮兒買衣服了。富全一聽可氣壞了,這是挑戰(zhàn)他的威信,更是挑戰(zhàn)他手里的菜刀,對于富全來說誰挑戰(zhàn)他就得見血。
富全提著菜刀,一臉怒氣的往啞巴家去。村里人愛看熱鬧,知道富全要看砍人,一個個放下手里的活都去看熱鬧,富全一腳踹開啞巴家本就不結(jié)實的門,卻沒看見啞巴男,只見傻妮兒坐在板凳上,手里拿著幾根草編者筐。
富全氣呼呼地喊:“啞巴人那?”
傻妮兒被嚇壞了,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我剛過來找他玩兒!”
村里的人圍著想看看富全會怎么辦,富全上上下下盯著傻妮兒,16歲的傻妮兒完全已經(jīng)長成了水靈的大姑娘,穿著啞巴男送的衣服顯得白嫩漂亮。
富全一肚子的壞水,眼睛骨碌碌的一轉(zhuǎn)對傻妮兒喊:“你的衣服是我紅薯換的,你現(xiàn)在脫給我!”
村里人一看互相望了望誰也不敢吭聲,心里有數(shù)的女人扯著男人就走。
傻妮兒不脫,張著嘴就哭,富全一把上去扯開了傻妮兒衣服,轉(zhuǎn)身便把門關(guān)住了,剩下的人,有些繼續(xù)站在門外聽著傻妮兒哭喊,還些跑到地里去找傻妮兒家人。
等傻妮兒媽趕來,傻妮兒已經(jīng)被富全欺負了,傻妮兒躲在床邊,身上一絲不掛,全身打顫!
傻妮兒媽一看一屁股坐到地上,跟唱戲的似的哭喊著:“富全你個王八蛋啊,我的黃花大閨女就被你給糟蹋了!你讓我們還有臉見人嗎?........”
富全知道傻妮兒媽的意思,傻妮兒媽早巴不得傻妮兒死掉,現(xiàn)在不過是想解決個麻煩、對于三十好幾的富全來說,傻妮兒白嫩的肌膚讓他流連忘返,于是對傻妮兒媽說:“你閨女我要了,明你來我家去牽走我家那頭大母豬!”
“我家這是黃花大閨女啊……”傻妮兒媽繼續(xù)坐在地上拍著地大哭,嘴里念念有詞。
“大母豬都給你了,還懷崽子了,你要再說不行,你閨女我就不要了!”富全惡狠狠的說。
傻妮兒媽一看能占的便宜也就到這,就支支吾吾的嗯嗯的答應了。
一頭豬換走了傻妮兒,當晚傻妮兒就被富全領(lǐng)回了家,富全本身有老婆,老婆也不是吃素的,說啥都不讓傻妮兒進屋子。一晚上的摔碗砸鍋好不熱鬧。
(4)
啞巴男回到家,家門口蹲著幾個村里乘涼的人對啞巴男說:“你媳婦兒被富全糟蹋了,富全拿一頭豬把傻妮兒換走了!”
啞巴男一聽發(fā)出呃呃呃的聲音,渾身打顫,提著菜刀沖出家門了,村里人一看壞事了,年邁些人七嘴八舌的說:“老實人發(fā)狠是要出人命的!”
快入夜的村,又突然熱鬧起來。跑的快的小孩沖到富全家喊:“啞巴男找你報仇來了!他來要他傻媳婦兒來了!”
富全一聽提著菜刀也沖到院子里等啞巴男、啞巴男一進院子,富全剛想罵些什么,啞巴男的菜刀就劈過去了,一菜刀就砍爛了富全的胳膊,血滋滋地流。
富全也不是白混的,嘴里喊著:“你這是真想要我的命,看我不砍死你個驢崽子!”說著拿著菜刀就往啞巴男身上劈!傻妮兒不知從哪突然冒了出來,擋在了啞巴男面前,一聲尖叫,傻妮兒一臉的血,啞巴男一看急了,菜刀一刀刀的往剛發(fā)愣的富全身上砍、富全一身血躺在地上,啞巴咿咿呀呀地哭,菜刀一扔背著傻妮兒就往衛(wèi)生所里跑。
傻妮兒臉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刀疤,以前漂亮的大眼睛讓刀疤顯得嚇人。富全撿回一條命,也不敢再惹啞巴男,加上傻妮兒毀了容,他也嫌棄是個麻煩,這事兒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傻妮兒搬到啞巴家,啞巴陪著傻妮兒一起放牛,一起看蝴蝶,傻妮兒開心時就笑、啞巴就坐在她旁邊摸著她頭看她笑。傻妮兒又變成以前的傻妮兒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啞巴卻更疼傻妮兒,走哪都牽著傻妮兒,他在前面咿咿呀呀,傻妮兒在后面連連點頭的笑,好像傻妮兒一直都能聽懂啞巴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