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人間世》所展現(xiàn)的突如其來的疾病，視為天災人禍。看過了生死，卻還是無法接受親人，已經(jīng)被老天安排好的，注定的離開。
如果生命的倒計時為數(shù)不多，能夠讓親人坦然地迎接和死神見面的日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01
半年前爺爺?shù)拇差^柜爬進了螞蟻，一塊放到干癟發(fā)霉的蛋糕，靜靜地躺在那里，爺爺無動于衷。我問他怎么回事，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東西居然放了那么久。
奶奶嘟嘟囔囔地抱怨爺爺腦子越來越不好使，跟得了老年癡呆一樣。我很失望，爺爺只是忘記了一些小事，實在大驚小怪。
在我心中，爺爺始終是一個能干、英明、通情達理、有風度的一家之主。怎么會和腦子不清醒、邋遢、病態(tài)掛鉤？
至少在我開學從河南來海南的時候，爺爺還問我有沒有錢，要給我路費。
昨天是母親節(jié)，媽媽執(zhí)意要我給奶奶打個電話。語氣不同于往常，我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爺爺奶奶常年藥不離身，從海南到河南，如果有急事，大概率是噩耗。
“爺爺奶奶最近身體還好嗎？”
微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后弟弟只是簡單回我了一句：“打字說不清楚，電話說吧。”
家里果然發(fā)生了很難纏的噩耗，我瞬間淚崩。
02
爺爺今年79歲，如果按照我長壽的標準，爺爺至少要活到90歲，還可以陪伴我至少11年。
三月份哮喘病發(fā)作住院一個月，回家后，大夫要求他再不能騎著電動三輪車去河堤上打撲克。爺爺坐在了輪椅上，變成了一個需要人推來推去的“老人”。
奶奶說：”你爺爺沒什么大事，還是氣管的老毛病了，就是腦子不好了。“
都坐上了輪椅，我以為是爺爺腦子里長了類似腫瘤的東西，壓迫下肢神經(jīng)，可能再也無法行走。
不進行類似手術(shù)的治療，僅憑藥物維持，難道知道爺爺真的已經(jīng)老了，只是在等待他生命一點點走向盡頭嗎？
大姑告訴我，爺爺沒什么大事，就是氣管老毛病犯了。不過他真的得了老年癡呆。現(xiàn)在總是忘記自己吃沒吃飯，吃的什么飯。沒吃飯，又硬說自己吃了飯。
《人間世2》里有個阿爾茲海默癥患者的家屬說：”這世間其實有三個世界，除了生和死，還有就是老年癡呆的世界。”
03
我多么希望爺爺只是得了老年癡呆這種病，進入了第三種世界，而無關(guān)乎生命安危。
《都挺好》里，關(guān)于阿爾茲海默癥，醫(yī)生給蘇明玉解釋地很清楚。
”早期的癥狀就是記憶衰退，辨別思考能力下降，隨著病情的發(fā)展，會出現(xiàn)時間空間的定向障礙，生活不能自理。“
蘇大強終于明白自己一直在作妖，明成明玉終于和好，蘇家真的就要變得“都挺好”，但是蘇大強卻病了，并且死期可待。
我無法接受，那個已經(jīng)60多歲，還穩(wěn)穩(wěn)健健地騎著自行車帶我去買書包的爺爺，會患上記憶衰退的老年癡呆。
我無法接受，那個我從小做錯事情，總是給我講道理的爺爺，會變成邋遢、行動能力喪失的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人間世2》里另外一位阿爾茲海默癥患者的家屬付剛說：“人家跟我說攤上了這個病，孝子至少要裝10年。”
如果真的還有10年，我感到很欣慰，并且心滿意足。
每個人都有要告別一切，在醫(yī)院蒙上白布，告別世間的一天。但是我真的很希望爺爺?shù)倪@一天能夠晚點來，或者不要來。我從沒做好生命里沒有他的準備。
04
每個人想必都思考過死亡的意義，可是大多數(shù)人面對親人的死亡，都措手不及。
《人間世2》很悲情，但卻有很多展現(xiàn)雨后花苞盛開，初春柳枝吐絮的生機之景。和一些生命告別，就像樹葉黃了落了，但也會長出新的。
我明白爺爺?shù)纳皇沁M入了尾聲，這是他生命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我們這些親人生命的必經(jīng)之路。
告別是人生的必修課，爺爺在三年前和從小帶他的長姐告別，他沒有流淚，宛若鎮(zhèn)家之主，平靜地操持著長姐的后事。
大姑聽說我要請假從海南回河南，急忙勸我：“人老了，怎么會不生病呢？你爺爺畢竟已經(jīng)79歲了。”
05
高三同桌跟我說過，她爸爸說：“如果我老了生了病，你一定不要把我送進醫(yī)院，讓我安詳?shù)囟冗^最后的時間就好。”
在生命最后的時間活得有尊嚴、快樂，能夠坦然地迎接和死神見面的日子，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爺爺?shù)纳M入了倒計時，我想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