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留下的酒

01

打下這個標題的時候,我就很想哭,眼淚就含在眼眶。因為我們一直笑稱哥哥是酒鬼,因為哥哥他沒酒過不了日子。

要不是哥哥走了,他打死也不會讓我們動他收藏的各種寶貝。

其實,在我們眼里,那些更多的是破爛,比如缺了一個角的罐子,比如壞了零件的噴壺,甚至是女生的發繩,他都一一給撿回家來,還不讓我們給清理,動一下都不行。

如今,他人不在了,這些寶貝也該跟他走了吧,省得他牽掛著。

正當我們在收拾各種破爛的時候,我看到了酒,各種各樣的酒。


02

看到那么多酒的剎那,我吃驚,震驚,甚至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在哥哥的家里,看到過那么多酒。總以為,三句話都不離“酒”字的哥哥,一定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品嘗好酒的機會:“……吃什么,都沒有酒好喝”,“這菜好下酒”,“干活累了,喝點酒好睡覺”……

我們真的想象不到,我們印象中的酒鬼,居然還保存著那么多酒,層層疊疊,堆滿了菜櫥邊上:有瓶裝的,有罐裝的,還有很多很多沒有開封的。

據說還有他住院之前剛剛買的,說留著過年喝的一大排酒,真的是一大排,6瓶裝的。

03

我們不斷地翻找著酒,頓時我覺得一瓶酒非常熟悉。

這不是我幾年前送哥哥的干白嗎?那年因為校長順路捎上我回老家,我覺得有車方便,就把親戚送我們的一瓶1.5升的酒送給了哥哥,希望哥哥也能嘗嘗鮮。

看到我帶回家的酒,哥哥非常高興,他一直摩挲著酒說:“好酒,這一定是好酒,這酒味道一定很好。等哪天有貴客來的時候,我就打開讓客人嘗嘗。”

看著哥哥那稀罕樣,我真后悔自己沒有多帶幾瓶酒回來。

04

后來,只要有機會,我就會自己帶酒或者讓三姐帶酒回家給哥哥,每次我都在電話里叮囑:“哥,這些酒還不錯,估計你很少喝過,等家里有好菜的時候,就喝了它吧,好酒需要好菜配。”

哥哥每次都在電話那頭點頭如蒜:“我知道,我知道,等哪個重要的日子里,就喝了它。這些可都是好酒呢,看包裝就知道。”

于是,這幾年來,我給哥哥送過各種干白、干紅,天山雪蓮泡杜仲,還有前年的一瓶“海之藍。”

說真的,那海之藍,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歡上了。其實,我也不舍得喝完,一直放在酒柜上。

05

一看到那瓶再也熟悉不過的、藍得令人眩目的、我看過幾百次的“海之藍”,我哭了,眼淚滂沱而下。

“哥,哥哥,為什么會這樣?都好幾年了,為什么我帶回家的酒你幾乎都沒動過?你不是說你很喜歡它們嗎?你不是說看著就知道是好酒嗎,為什么嗜酒如命的你,至今都沒有動它們?”

等我哽咽地說出這酒,是我前年讓三姐帶回來給哥哥開開眼界的時候,大家頓時都安靜下來了:其實,其實我們真的都沒想到,哥哥,我們看似敗家的哥哥是如此節約,如此珍愛每樣東西!

可是,如今呢,哥?酒在家里,你在天堂,哥!

06

從一開始就怨聲載道的大家伙兒,看著本已空出來,如今卻又被酒重新堆滿的地面,頓時噤聲如蟬了:原來,原來我們是如此不了解哥哥;原來,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都在誤解他;其實,他一直都珍藏著我們送他的每樣東西,他不舍得扔東西,不是因為他小氣,而是因為他怕失去,他怕失去以后就不會再擁有。

哥,要是我早點知道,你如此寶貝我送你的各種酒,我一定會多送點,再多送點酒給你,然后再逼著你打開來喝,哥。

如今看著滿屋子熟悉的酒,我唯有心疼和眼淚,哥哥!

07

因為心疼,因為不舍,更為了不想像哥哥一樣留下滿屋子的遺憾,小侄子建議,當晚我們就喝那瓶最好的海之藍。

可惜那幾天,因為我們傷心過度,因為我們流淚過多,幾乎每個人都喉嚨痛,聲音啞了,最終,我們還是放棄高度白酒海之藍,而是選擇喝,我2012年5月中旬帶回家的那片干白。

那瓶干白,果然醇香無比,味道清淡而甘甜,可我卻覺得滿嘴苦澀,滿腔心酸……

哥,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好的酒,你讓它在家等了快5年,最后你還是沒能喝上它?哥,你告訴我,誰才是貴客?哪個日子才是生命中的重要日子?

哥,我真想大聲告訴你:“曾幾何時,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為長兄如父。其實,我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因為人生短短,你我皆過客。對我們來說,每個日子都是最重要的,因為誰也無法預知,意外和明天,哪一個會先來?錯過了,才是永遠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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