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衾來宿舍找我那天,我剛結束英語四級考試,還沒來得及和一起參加考試的同學吐槽試題,姑娘兩眼已經泛起淚花,我趕緊放下文具拉著阿衾出了宿舍在樓下的奶茶店坐了下來。
“南喬,我和程天揚分手了,他在電話里說以后不要再聯系他了,他的語氣??那么堅定??”阿衾捂住嘴盡量抑制難過的呼吸卻還是掩飾不了快要崩潰的情緒。
“為什么呢?”我扯了幾張紙巾遞給阿衾,“他為什么要和你分手呢?”
“他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他還說他不想再欺騙自己還愛著我,”阿衾擤了一下鼻子,“可是我明明還愛他,他怎么可以說沒有感情就沒有感情了?”
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下午我約了幾個同學去市區溜冰,晚上去萬象城聚餐,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我把服務員端過來的奶咖推到阿衾面前。
“南喬?”阿衾停止了啜泣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會給你灌輸什么心靈雞湯,那樣只會讓你更難過。”我知道安慰對于阿衾來說只會增加她的自憐,比起安慰,我想轉移注意力才更有可能幫助她走出悲傷。
“??”
“阿衾,你和程天揚認識多少年了?”
“三年了。”阿衾的語氣軟了下來。
“那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他初戀在作梗。”
“南喬,你別逼我??”
“事實是他程天揚要和別人復合了。他學校就在我們對面,如果不是出軌不至于分手都還要在電話里說。”我決定做一次惡人打破阿衾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是的!”阿衾雙手抱頭試圖催眠自己。
“放棄吧,阿衾,別再為難自己了。”
感情世界里,舊情復燃是最美好也是最殘忍的事情。
“真的不可能復合了嗎?”阿衾喃喃自語道。
“我不知道,”很多分手了的情侶之所以難過、遺憾、后悔其實都只是因為不死心,還幻想著對方有朝一日會回到自己身邊,可是破碎了的鏡子再怎么粘貼也會留下裂痕,“但是復合至少是建立在彼此都還有感情的基礎上。”
阿衾不再反駁。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阿衾的事情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朋友琴子。
琴子是一名外科醫生,去年從醫科大學畢業,在杭州一家三甲醫院上班。畢業的時候,琴子和相戀四年的男友寧浩因為工作的事情鬧了分手。
琴子和寧浩都是本地人,但琴子的父母在杭州上班,他們希望琴子也去那邊工作,而寧浩的父母已經在當地給他找好了單位,工作穩定,待遇也不比杭州差,兩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誰也不肯妥協,最后還是琴子咬咬牙先提了分手。
琴子離開的那天誰也沒告訴,包括寧浩,意外的是寧浩還是在飛機起飛前見到了琴子。
琴子問他怎么知道她今天要走,寧浩把自己手機收到的訂票信息拿給琴子看,琴子這才想起來注冊訂票軟件的時候綁定的是寧浩的手機號碼。
臨別時,琴子揮了揮手,正要走卻跌進寧浩的懷抱,“到了杭州告訴我一聲。”寧浩的聲音有幾分沉重。
琴子努力忍住眼淚,過安檢的時候也不敢回頭,她害怕自己一旦回頭就舍不得走了。
“那他們后來怎么樣了?”阿衾看起來已經平復了情緒。
琴子去了杭州以后,忙著工作上的事,也無暇顧及自己的感情了。倒是琴子的媽媽常念叨起寧浩,寧浩見過兩次琴子的家人,琴子的媽媽對他的印象很不錯,“要不你先回C市去吧,我看一下和你爸的工作能不能調到老家那邊。”
“媽,沒事的,我已經適應這邊的生活了,而且你女兒這么好,還害怕找不到對象嗎?”琴子巧妙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分手后,琴子和寧浩的關系一直不咸不淡,寧浩偶爾也會給琴子打電話,聊的話題也無非是工作和以前的同學,琴子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和寧浩的那段感情了,但當她知道寧浩的媽媽要給他介紹女朋友的時候,琴子還是在電話里情緒失控了,她質問寧浩為什么那么快就可以放下他們四年的感情和別人開始新的戀愛,寧浩跟琴子說自己并沒有和女生見面,但琴子沒有聽寧浩多余的解釋。
掛了電話以后,琴子拉黑了寧浩所有的聯系方式。
寧浩用別的號碼給琴子打電話,琴子一聽到是寧浩就立馬掛電話,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三天,寧浩終于沒有再打來電話。
琴子和同事去清吧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琴子第一次在同事面前哭,因為寧浩。
“和他說分手的時候都沒有這么難受,現在知道他要開始新的感情了卻覺得遭到了背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同事是個比琴子先兩年來醫院的姑娘,已經和男朋友訂婚了,“如果還喜歡他的話就試著去挽回吧,而且我猜他應該也是放不下才會告訴你這些來試探一下吧。”
琴子不置可否,睡覺的時候偷偷看了寧浩的空間和微博,不過上面并沒有更新什么,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寧浩就不喜歡玩社交軟件,也許人家現在正在和新歡熱戀著呢。想到這些琴子有些沮喪。
寧浩卻做了一個讓他父母都措手不及的決定,他辭職了。
寧浩給父母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終于說動父母他要去杭州工作。
琴子下班回到家看見寧浩的時候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但當寧浩指了指客廳自己的行李箱時,琴子又看了一眼在廚房張羅晚飯的媽媽這才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來了?”琴子明知故問。
“想和你在一個城市唄。”寧浩溫柔說道。
很簡單的理由卻硬是把琴子心里的難過全部驅散了。
如果他愛你,就是萬水千山也會跨越來找你。
“琴子真幸福。”阿衾的眼里閃過一絲落寞。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訴阿衾這世間的愛情就是有那么多不公平。
寧浩在杭州的工作不太順利,恰巧琴子的父母要調回C市工作了,這樣一來,琴子和寧浩又回到了原來的城市。
國慶的時候,寧浩還帶琴子去見了自己的父母,寧浩的媽媽知道琴子是寧浩談了四年多的女朋友時還責怪自己當初不該給兒子亂點鴛鴦,不過也要怪寧浩沒和自己聊過琴子的事。
寧浩有苦說不出,當初是琴子不讓他和家里說他們的事,琴子擔心寧浩的媽媽不喜歡自己。
不過琴子和寧浩現在已經訂婚了。
比起琴子的幸運,阿衾的故事有幾分苦澀。
阿衾和程天揚是高中校友,大一的時候,阿衾主動向程天揚表白了。
程天揚高中談過一個女朋友,不過女生高考沒考好去了國外讀書,和程天揚的戀愛也不了了之。阿衾的高中同學說程天揚放不下那個女生還和她保持聯系,阿衾說沒關系,要怪只能怪自己沒有早一點和程天揚在一起。
可是愛情有時真的和時間無關。她和程天揚在一起三年,卻還是輸給了他的初戀。
其實阿衾輸掉的不是時間,而是愛情,程天揚的天平偏向了別人,無論阿衾怎么調整自己的重量,天平還是失衡了。
我問阿衾對于這份無疾而終的愛情是否后悔。
阿衾搖搖頭說不會,從追他的一刻起她就知道以后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都是自己的造化。說話的時候,阿衾臉上淌滿了淚水。
我沉默了一會兒。
“失戀就像感冒,發燒、咳嗽、打噴嚏都是在所難免,但等感冒過去以后,免疫力也會隨著增強。”
阿衾說讓我緩一緩。
我無法說出“失戀其實沒什么大不了”之類嘴賤的話,這無異于是給人傷口撒鹽,很多我們以為不痛不癢的話對別人來說可能就是一場重傷害。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業障,別人無法醫治,只能靠自己治愈。
那天下午在溜冰場,阿衾接到了程天揚的電話,手機響了好一會兒,阿衾才深呼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程天揚說他把阿衾放在他那邊的幾本專業書拿過來了,放在了宿管值班室,臨了又告訴阿衾他會在明天之前把阿衾委托他做的幻燈片做好發到她郵箱。阿衾說了謝謝,掛了電話,眼里又泛起一層濕意。
那天以后,阿衾又來找過我幾次,她沒有再談程天揚,只是讓我陪她出去走走,阿衾說她難過的時候不喜歡一個人待著,那樣只會胡思亂想,指不定會做出什么犯賤的事情。
“會過去的。”阿衾兀自說道。
后來無意聽到江美琪的一首老歌《不會太久》,里面有幾句歌詞: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又自由又寂寞,不是軟弱,因為想透,與其把愛變成了負荷,就放手。
我把這首歌分享給了阿衾,她回了一個捂臉的表情過來,我舒了一口氣,看來阿衾是真的在慢慢治愈了。
在溜冰場的時候,阿衾問我以后還能不能那樣深情地去愛別人,我說會的。
阿衾看了我一眼,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大聲說,“南喬,我一定會熬過去的。”
治療失戀的方式有千百種,阿衾是個傻姑娘,她選擇了最笨的一種,也是最普遍的一種,把一切交給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