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里
有一條河流
我無法追溯它的源頭
但我確信
它與我的外婆有關
那一年外婆去世
被安葬在河流的北岸
墳墓旁有丟棄的
三寸金蓮的繡花鞋
還有長長的裹腳布
曾經的河流里
時常有商船出現
外婆在世的時候
經常結伴村里的那些婦人
搭訕過往的商船
購買針線零碎
久兒久之
便有了一種希冀
又在船兒離開時
帶走一些失落
陽光晴好的天氣
外婆會坐在河灘上
纏著她的裹腳布
一層又一層
裹著她的婚姻
裹著她的家庭
裹著她的幸福
裹著她的歲月
如果說
河流的每一處轉角
都有不同的風景
對于外婆而言
在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的重復裹纏中
把她的一頭秀發
裹纏成滿頭銀霜
把她的一臉桃花
裹纏成滿臉溝壑
如果說把商船無限縮小
那不就是一雙三寸金蓮的繡花鞋
所不同的是
商船里有琳瑯滿目的商品
可以任人挑選
而那三寸金蓮
絕不輕易示人
我曾經好奇的看過
那里滿載著三從四德
男尊女卑
還有厚厚的一本
女人被嚴重奴性的血淚史
伴隨著外婆那一代人的去世
盡管河流還在不停的流淌
南來北往
只是再也不見了那些商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