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個小子平時只在家里遇見,一天不過相處三五個小時,最多的交集也是在游戲里。我單身一人,沒那么多事兒,他也大大咧咧,只顧玩他的。我們對對方都沒有什么要求和抱怨,一個多月下來,算得上相處不錯的房東和房客。
本來以為他是個早熟的痞子,突然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我重新認識了他。其實,他不過是看著有城府,實際上還是個稚氣未退的孩子。
那天,我一踏進家門,濃濃的煙酒味兒就撲鼻而來。我以為他又找了一幫狐朋狗友在瞎混,但屋子里卻靜得跟墳地一樣。
見他臥室門是虛掩的,我就推門進去了,屋里只開了一盞不大亮的臺燈,他坐在電腦桌前,抱著一個酒瓶子。我瞟了眼電腦屏幕,是一張照片,他和一個女人的合影。照片中的他穿著中學(xué)校服,很是青澀,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那個女人摟著他的肩膀,一臉燦笑。看樣子應(yīng)該是他的媽媽。
“嘿,你在家呢,我以為沒人呢。今兒回來的夠早的啊。怎么著,等下再來一局?”
他沒注意有人進來,我突然說話把他嚇了一跳,猛地一轉(zhuǎn)頭,我看見他滿臉淚水,驚愕的表情里掩不住悲傷。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你,你還沒吃飯吧,我,我等下做飯,一起吃點兒吧。”
他慌忙擦著臉,什么也沒說。我不知所措,站了幾秒鐘,退出了他的房間。氣氛尷尬。
在整個做飯的過程中,他臥室的門一直就沒有打開。我很后悔,沒事兒去他房間干嘛呢,頭一回撞見一個大男人哭。但又很好奇,想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飯做好了,看看表不到9點鐘,我想去叫他一起吃。可沒等我叫,他自己推門出來了,表情超級自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又一副嬉皮笑臉的德性。
“一起吃點吧。”
“好哇。”說著,他就拉凳子坐到了桌前。
“你今天沒上班?”
“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我收拾好飯菜,邊吃邊問。“不會是失戀了吧?”我試圖緩解下氣氛。
他也是給臺階就上:“真讓你說著了,我讓人給踹了。”
我知道一定不是這個原因,但只能順著他說:“女人嘛,就那么回事,辭舊迎新,多好,哥羨慕你。”
他沒有繼續(xù)回應(yīng),停了一會兒,說:“今兒是我媽的祭日,喝了點。”
他說得挺灑脫,我卻語塞了。就是這樣,面對別人的不幸,我總是無話可說。
給他夾了兩口菜,說:“多吃點。”
他快速地把飯菜扒進嘴里,我知道對他來說,這頓飯沒有什么味道可言。
我們沒再互開玩笑,沒再討論游戲,沒再提女人,各自吃著各自的飯。
等到把那碗飯吃完,他就用輕松的口氣說:“韓哥,今兒咱別玩了,陪哥們兒喝酒去吧。”
我有一萬個不愿意,也沒辦法拒絕,畢竟對他來說,這一天確實應(yīng)該喝酒,確實應(yīng)該放縱,確實應(yīng)該忘記不幸和煩惱。
跟著他,我第一次去了那么鬧的地方。
據(jù)說那是一家在北京很受年輕人歡迎的酒吧。我不知道它有名在哪里,整個跟一盤絲洞似的,里面是各路妖怪聚會。我這樣一個小地方來的鄉(xiāng)巴佬,拘在里面,坐立不安。
他倒是如魚得水,一進去,就比平時活脫了一倍。他要了瓶芝華士說請我喝。我工作壓力大,每天累得跟狗沒什么兩樣,根本不敢多喝。他自己一杯一杯悶酒澆愁,我就坐旁邊瞄兩眼美女。
酒不能喝,其他的欲望總是控制不住的。看著那幫姑娘,一個個深V爆乳,齊B短裙,在那扭來扭去,心情就像熱鍋里的螞蟻,欲火焚身。
“你看這些女孩,在這種地方隨便被人玩兒,不知道圖的是什么,幾年以后再回頭看現(xiàn)在的日子,一準得后悔。”我自言自語,也沒在乎他有沒有聽。
“你又不是魚”,他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我說。
“什么魚?”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子非魚,焉知魚之......焉知魚之樂?”
這話把我逗樂了,“小子還會幾句成語啊,我不是魚,我是說魚現(xiàn)在是樂了,可總有她們哭的時候。”
“說的你自己跟個圣人似的。別說你不想要啊,瞅你丫那眼神兒,都快躥火了。嘴上立牌坊,心里可是浪得很。”
“你說誰?”
“說誰誰知道。”“做人,別太壓抑自己,看見沒,那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女孩說:“2000。”“一晚上。”
“不會吧。”
“什么不會?你是說太貴了是嗎?,這個真不貴。”
“不是,我是說,就這么簡單?”
“當然,不然還能怎樣,你叫她,她準過來。”說完,他沖那女孩兒比了比手勢。
女孩兒笑著對他點了下頭。
“要嗎,要就過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慫恿我趕緊上。
見女孩望著我,有點慌了,轉(zhuǎn)過身低頭喝酒。
“真慫啊你。”
“這不叫慫,哥們是好人。”
他嘿嘿樂起來,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基本上就是一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