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陽臺上,我撿回來的兩只流浪狗,在慵懶的曬太陽,并不時的來回拿目光掃視著我。因為它們很想跑出去玩,故而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生怕一不留神我出門了,它們就錯過了出去玩的機會。
而我呢正窩在沙發里看新戲的劇本。
咕嚕嚕嚕,陶瓷瓦罐里傳來陣陣的中草藥香,我知道這是父親又在為我熬制中藥呢。
是早年落下的舊疾,父親擔心我太忙不肯按時吃藥 ,特意跑過來親手熬給我并督促我服下。
這是個愛女心切的父親,這是個慈祥的父親,可是這樣一個父親,十多年前,我們走散的時候,我曾怨過他、恨過他。
甚至一度的幻想過,等以后有錢了,開輛跑車行駛在上海的馬路上,紅燈亮了,我把車子停了下來。
一轉頭看到斑馬線邊上的他,我的父親,此時他也正注視著我。
綠燈亮了,我高傲的收回視線,踩著油門揚長而去,留下五味雜陳的他對著遠去的跑車,默默的暗自感傷。
我想也只有這樣才能消解當年他拋棄我們母女倆我對他的怨恨,才能從這些年我們孤兒寡母獨自艱難的過活中釋懷。
02/
“夠了!我受夠你了!不想過,我們明天就離婚,反正這個家我也待夠了。”
“如你所愿,離就離,但有一點,女兒必須歸我。”
我知道他們又在吵架,我也知道這是他們最后一次爭吵。
這些年每當他們大吵大鬧的時候,我多么的希望他們能不要吵,我討厭看到他們面紅耳赤的樣子,我討厭看到他們相互無情詆毀的樣子。
現在吵完這次后,他們再也不會爭吵了,我的心愿達成了,可我卻異常的難過。
母親紅腫著眼睛跑到我的房間,對我說,“我的寶貝,明天媽媽就要跟爸爸離婚了。可能這個結果對你是最不公平的,也是傷害最大的,是媽媽無能,媽媽沒辦法留住他,嗚嗚嗚……”
母親抱住我痛哭了起來,我也摟著她并安慰說,“媽媽你別太難過,以后我不結婚了,永遠陪著你,我會努力掙好多好多的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表面上看起來很堅強,可是等母親走后,我卻一個人偷偷的大哭了一場,內心反復的念叨著,“我沒有爸爸了,從今以后我就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不管你是多么的痛苦,生活卻依然繼續。過去的已無力改變,將來的猶可創造。
03/
我打小就特別愛表演,尤其喜歡跳舞,所以平時我除了上公開課外,還要去參加舞蹈培訓班,但這些都需要支付高額的費用。
而我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商場售貨員,在上海這個地方,一個女人,一邊要撐起一個家,一邊又要撐起女兒的夢想,可以想象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平常從商場下班后母親還要到別人家去做保潔,鐘點工,掙點零用錢。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然后還要弄飯給我吃。做完飯之后,她通常都會依偎在椅子上歇一會,并用雙手去抓自己的后腰,一開始我還以為她那里被什么蟲子叮咬了呢,我說,“媽媽你是不是癢呀,來我幫你撓。”
“可能是年紀大了,站久了,這里就隱隱作痛。”
我知道這個“痛”里面包含了多少艱辛。
起初我把這一切都歸咎于拋棄我們的父親,怨恨于他。但是后來我就不恨了,因為母親用行動告訴我,我們需要的不是對生活的抱怨和對父親的指責,而是要堅強的活下去。
可是那時候的我還太小,不能做點什么為她去分擔,只能在吃完飯之后,跑到她身后為她按摩,我想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滿身的疲憊稍稍緩解一些。
04/
初中畢業后,我考取了上海警備區文工團。團里面有個要求,每年必須有兩個月時間到基層體驗生活。
有次到鄉下服役,由于我在團里年紀最小而且身材也小巧的,趕著一群東躲西藏的豬,趕著趕著竟成了豬趕我,好像它們認定了我膽子小好欺負似得。
所以在部隊的那些年,我不僅要練習舞蹈及排練,還要增強體魄與強大內心面對生活的自信與勇氣。
母親世界里的那個男人拋棄了她,那么我就要做她那個世界里的另一個“男人”,疼惜她,保護她。
由于長時間的生活在部隊,我的性子也慢慢的轉變了,有點“痞氣”,其實不能說是“痞氣”吧,更確切的說是像古代女將軍提槍上馬的颯爽英氣。
故而,我雖然生長在上海,卻完全沒有上海女子的那種嗲聲嗲氣,更像一個東北大妞,直爽、剛烈、強勢。
在部隊生活的那些年,經常有戰友的父母來看望他們或者接他們回家,而我每逢休假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坐公交回家的。
期間母親來看望我幾次,都是偷偷的來的,因為我告訴她不用大老遠的跑過來看我。她上班挺辛苦的,我不希望她舟車勞頓的過來看我,但她終還是放心不下我,怕我在部隊里生活不好,所以每次都是故意瞞著我過來的。
那些經常有父母過來看望他們的戰友很幸福,我也很幸福,他們的幸福是有人時常來看他們并接他們回家,而我的幸福是母親給我她全部的愛。
05/
有一次我們團接到一場演出,與其說是演出不如說是做群演,就是露個臉,陪襯的跳跳舞。
《情深深雨蒙蒙》里有場戲需要伴舞,我就被安排了過去。
當時的趙薇可謂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很多人都夢寐以求能夠跟她同臺,在我看這只是團里面下達的一個任務。
當然我的夢想也不是去當一個大演員,我只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像楊麗萍一樣的舞蹈家,所以我偷偷的試穿了趙薇的舞蹈鞋,幻想著自己就是那舞臺中央的領舞者,踩著音樂的節點,舞著婀娜曼妙的舞姿。
我從未敢想象這次的伴舞卻改變了我一生,因為那時的我徹徹底底的是一灰姑娘,長相既不傾國傾城又不美艷動人,甚至由于青春期臉上還長了些痘痘呢,可是那次演出之后卻有人找到我,邀我去參加一個新戲的試鏡。
在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的目的還是很單純的,你具備了什么樣的才華,別人就會對你有什么樣的訴求,不單單只是顏值與名氣,或許他們是看重了我的舞蹈功底,或許是我的軍人氣質,也或許是我的表演天賦吧,反正最后我試鏡成功了,我成了《玉觀音》的女主角了。
玉觀音火了,我也火了,我除了收獲無數粉絲之外,還收獲到豐厚的經濟報酬,我和母親的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我們的生活越過越好。
母親開始嘗試去打開我的心結,讓我重新去接納父親。她心想自己可以沒有丈夫,但不希望我沒有父親。在她的極力勸說下,我最終放下了成見,開始四處打聽父親的下落。
后來得知他和繼母下崗在家經營一間雜貨店,生活十分的拮據。
聽到這個消息后,我內心有一瞬間的快感,這是對他曾經拋棄我們的恨意,但是很快隨之而來的就是牽掛,這是血濃于水的親情,永遠斬不斷的骨肉親情。
有一次,我特意經過他的那間雜貨店,看到他頭發花白的在店里面忙活,有時候會為了那么幾毛錢與客人討還半天。
看到這幅場景,我鼻子一酸,大把大把的淚珠嘩嘩的滾了下來。
我跑回家把這個事說給了母親聽,她告訴說,“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當年我對他的恨,也隨時間煙消雨散了。其實媽媽已經很滿足了,感謝上天給了我如此孝順爭氣的女兒。我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你能重新接納他,我不能一直自私的霸占著你,畢竟你也是他的女兒。”
不管曾經遭遇了什么,父親和女兒永遠沒有解不開的結。闊別十多年我們終于又重逢了。
我置辦了一套房產過到父親和繼母名下,并承擔了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的所有教育費用。我們仨曾經走散了,現在好不容易重逢了,對此我格外的珍惜。
06/
“閨女呀,快來把藥喝了。放到餐廳的桌子上了,記得喝哦,我帶著這兩個小家伙下去溜達溜達。”是父親在喊我喝藥。
我還沒來及回應,陽臺上的兩只狗狗卻一激靈站了起來,好像是聽懂了父親的話,拼命地搖頭晃尾巴。
現在的我很幸福,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很好(父母和超),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并且我還擁有了兩個小精靈,把這份快樂和幸福傳承下去的兒子和女兒。
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從今往后,咱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
注:你們喜愛的娘娘來啦!第一人稱視角的人物傳記,liao(聊/撩)不只是八卦,還有對ta(他/她)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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