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安靜的陽光不寫詩文。幸福的詩文都在陽光之間。
衛(wèi)漁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安靜,因為他坐在陽光之下,他的目光跟著久違的陽光在周游冬日,到哪兒都是歌舞升平,一種狂歡的感覺。
有些本來是含義美好的名詞,用得濫了,也就變成庸俗不堪了。正如夏日天天反復的陽光,熾熱且聒噪,待到了陰綿的冬,須得下過幾場雨雪過后,偷露出的一兩段陽光,才會有人去珍惜。
誠然,衛(wèi)漁是個俗人。早上醒來的時候,那些亮澈的光線掃過眼角,暖暖的,他忽然萌生出去走走的念想。不為別的,只為那陽光。
于是,緩緩地穿衣洗漱,等出了門,緩緩地走了很久一段路,莫名其妙的的想呼那小陌同去,便發(fā)了個信息過去,“小陌,一起出去走走吧,今天有陽光。”發(fā)完后,他又有些后悔,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憂柔扭捏的,這番言辭口氣,倒更讓他們恥笑了。
半響,小陌短信回了過來,“不好意思,衛(wèi)漁,我走不開。”
衛(wèi)漁居然有些釋然。可到現(xiàn)在,他不知道他為何有那種釋然的感覺。
走在街頭,由于陽光的緣故,穿梭的車水馬龍明顯的比前幾日初雪的時候多了,過紅綠燈的時候,身邊停滿了那些兒女小性的戀人、怡然自樂的黃發(fā)垂髫,衛(wèi)漁抬頭望了一眼陽光,又望望他們,仿佛就這樣望著,那些多余的快樂與溫度,會順著陽光的角度,轉移到他身上。那樣,他才會老是怨天尤人,患得患失。
腳下的路漸漸深了。衛(wèi)漁總是喜歡這樣低著頭走路,因為他總是覺得,只有低著頭,才能沉寂了世俗的喧囂,把握厚重而真實的存在。過去的,存在的,擁有的,離開的,只有在低著頭的時候,才能在光線的亮與暗里,簡單的分明。而在以前,他總是抱有太多不現(xiàn)實的幻想,總以為世界太真,抑或是太假,如果總是注視著前方,眼睛會被那些穿過歲月的真假打得很疼。可若是人人都這么自私,舍不得那些暖疼的陽光,那生命也太過平幻了,總是要有人付出的。所以那些有著明媚陽光的生命,穿塵而來,簡單而單純。
“我女兒常說,生命不在于長短,而在于是否痛快的活過”,陳嗣慶在他女兒三毛的悼文上說,“確實掌握住人生的意義而生活。在這一點上,我雖然心痛她的燃燒,可是同意。”
這是三毛的生命論。衛(wèi)漁很欣賞。
生命,的確沒有確切的定義。像一杯漸漸冷著的開水,初時,絕對是熱意盈盈,沉浮過后,波瀾不驚。可以是淡然的心境,也可以是逐漸的麻木。
而陽光,是生命的一部分。衛(wèi)漁太傻,想不出大道理,只一廂的認為:陽光是自己設定的一種感覺。一段愛情,一個約定,一份回憶,亦或是肖筱的一種笑,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會是單純陽光。
不經(jīng)意里,撞倒了一個小女孩,衛(wèi)漁顯然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還未等衛(wèi)漁開口道歉,那小女孩的玩伴已經(jīng)嫩生生的責怪起他來。只是她的語速太快,衛(wèi)漁從頭至尾都沒聽清楚她在講些什么,既錯在自己,又比別人年長,衛(wèi)漁自然不能開口回答。倒是最后,被撞到那個小女孩淡淡的說了一句,“算了吧,他好像是個啞巴。”
“我什么時候成了啞巴,”衛(wèi)漁看著那兩個在光線里走遠消失的小女孩,默默地問自己,“呵,原來我是個有點傻的啞巴。”
那一瞬間,衛(wèi)漁累了,累得蒼白無力。
念起古人說,一轉眼為六十瞬間,一瞬間為六十剎那。
三毛說,一剎真情,不能說那是假的。愛情永恒,不能說只有那一剎。
還有,納蘭容若也說,人生若只如初見,算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衛(wèi)漁只是有些好笑,摸著下巴上忽疏的胡茬,自言道,就當我是消消停停的自己說自己吧,小陌你們又笑了是不是,笑話我這個傻子,笑話我掙脫不出,那很好。衛(wèi)漁知道說這句的時候又有可能讓肖筱在聽到的時候只是過眼光線的溫和一笑。真是一些讓人發(fā)笑的話,能讓人一直笑著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關緹最近奇怪的很是反常,反常的在讀一些她不久前根本不感興趣的文史類書籍,難道說,愛情就要讓別人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這并不是衛(wèi)漁愿意看到的。但也許正如她自己評價自己的,她本來就是反復無常的小孩子。她說,人生,有那么多不快樂,往往因為計較太多,在乎太多,貪心太多。其實陽光,無處不在,如果,只是如小孩子般單純和簡單,也許會更容易體會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意。
如果順著她的話往下講,譬如,一段約定,同樣可以令她快樂:“我還認為最簡單的事物才是抵達的最便捷途徑。你在別處安靜的存在,我在這里告訴你十一月過后,十二月到來。秋天很涼,冬天很冷。”
因為簡單,因為淡然,說出的話,也就釋然。只有愛己所愛之人,舍己不舍之事,懂得放下,懂的體會,才會不疼,才會不冷。
末了,她教訓衛(wèi)漁說,真正深刻的陽光,沒有可能使得他人意會。我不是肖筱。而你說,肖筱也不會是我。你在用自己的時間賭一幅畫,如你所言,那幅畫是神仙眷侶,可實際上,從頭到尾,都只有你自己一個人,除了你自己,滿紙的都是你的影子,遺忘在陽光背后的影子。也是如此。你迷戀了太久,輕易被表象的色彩和構圖吸引。再賭下去,連自己都會輸了。”
衛(wèi)漁苦笑。關緹,你可知道塵世間,瑣碎太多,記憶不息。若要做一個簡單且老套的比喻,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總會有時光流逝的涼意。因此,免不了沉醉一些過去。但隔了時間和距離,和回憶對坐,聊起過去那些曾經(jīng),才發(fā)現(xiàn)壓抑的東西,淡了很多。若總是不肯面對,不但會輸了自己,更會輸了人生。你是信上帝的,我問你,上帝可曾對世人說過:“天會長藍,鳥會長啼,花會長開?”若是你無法答我,就不能知道我心中所念所想。人生如斯,陽光如斯。
萬事紅塵,一切皆因陽光而起。譬如一些詞:追影,澈涼,疼寞,醉意,乘風而來時,都將是陽光的失語。當然,這只是衛(wèi)漁一廂情愿的錯覺。事實上,陽光掠過,或陽光沉淀,都會是似事而非的糾纏。仿佛那些光線迷離時,蓄意隱藏了一個秘密。
于是歲月,有了漫漫的過程。陽光,變得輕易困醉,易老。很多時間,開始以各種變換了的文藻說詞,生動描寫那些曾經(jīng)。而在心中,開始幻想,幻想那些不再親見的曾經(jīng)。
衛(wèi)漁只是想要一件一件的說,一件一件的想。其實都是知曉的。但他穿插了一個個虛幻,這樣,醒來的陽光,相信就會有風的影子。可佛祖有云:旗未動,風也未動,是人的心自己在動。
陽光壓城,而衛(wèi)漁卻無處藏身。
坐看生命怎樣在陽光下承轉起伏,恍惚間,他自己仿佛也已漸漸迷離,那些紛擾的念想與離憂,在陽光澪落中,衛(wèi)漁的眼眶,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