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農歷新年只差22天，我剛放寒假，父親被要債的逼得不再回家失聯，我考試成績擠進前5也無人關心。六年級的妹妹和媽媽是好閨蜜，怨婦帶者小孩去親戚家大倒苦水。我拿著我爸高級工程師的資格證和我的學生證進了蓮花湖公園旁的中介。我想找一份工作。中介老板刁都不刁我，說押金50，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不退錢，我堅持說，先押這個，賺錢來贖...正在糾纏中，來了一個眼睛超大，脖子短，肚子圓圓的男人，他是安徽藉餐廳老板，到這里招服務員。看了我拿的證件說小姑娘你這不值錢。(文憑沒用到地方的確一錢不值）我厭惡的瞟了他一眼，拿回證件準備走。他和中介老板貌似很熟，滴詁了幾句就叫住了我，喂 學生，是武漢本市的？ 我說是！然后他請了我。并毫爽的替我付了50元中介費。中介開始寫了個條子，憑此條可免費一周內獲得工作機會。其實我去中介也只是天真以為那種地方會要抄寫員......
這個服務員每天工資5元，管早餐和中餐，7:30～15：30為上班時間。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正式上班了，冒著寒風，從蓮花湖走到漢陽動物園，他的歺廳叫景麗歺廳正好開在動物園風景區里。沿著湖邊而建。房間內有內外兩間，各擺4張桌子，里面一個小院子，后面一個大廚房。還有一間房住著老板一家5囗人。我到的時候老板不在。老板娘還沒起床，房間門虛掩著，里面有嬰兒的哭聲和小孩的笑聲。我在觀察環境，老板娘指著一個木盆泡的衣服讓我洗掉。我愣了一下，還是乖乖的坐到木盆邊，盆子里有成人的秋衣褲，小孩的外套，嬰兒的尿布，廚師的大袍...一瞬間，我覺得時光停滯。陌生的院子，隆冬清晨的寒風，冰冷刺骨的臟水，孤獨又麻木的我。我順從的開始一件件洗了起來。一會兒有個十七八歲的男生跑進來，對我吐了下舌頭，擠了一下眼睛算是調皮的打了個招呼。他直接進了廚房。又一會來了個纖瘦個矮的女孩叫小鳳，我們互換微笑，老板騎著自行車駝著2籮筐萊就回了。看見我在洗衣服，就用安徽話和她老婆說著什么。一會兒他對我說，你以后只負責洗菜，擺桌子，傳菜...我頓時覺得很委屈......每天9點吃早飯，然后15：00吃午飯，通常都是餓著肚子干活，不過習慣后也忘記了餓。
男孩和老板為主廚和配菜，老板娘收錢，老板娘弟弟去做類似發宣單拉人的活和下單點菜但經常忙的時候看不見，她們10歲女兒長著和爸爸一樣的眼睛卻漂亮多了，家里有個才2個月大的健康女嬰兒具說是撿的，引來無數人圍觀。不到三天，我可以麻利的洗好所有食材，傳菜快，重來不會上錯。每天11點在湖邊空地再擺好十張桌子，然后一直忙到游客散去，荊州藉的廚師非常會做肉糕魚糕，黃陂的小鳳只有12歲，她不識字，不會寫點菜單。對外老板會說她是親歳的小孩，來掩飾她童工的身份。其實當時我也只大她2歲。她很會討好老板娘，那一大盆一大盆的衣服都是她洗。她特別饞嘴，每次上萊都會偷吃。臘月20，她回老家了，我只和她相處了兩周不到的時間，走前的一天，她買了一堆給她鄉下兩個弟弟的衣服，褲子，襖子，質量不好卻都全新，而她自己只買了套秋衣。我突然想起我還有漂亮的舊祆子，送了件給她，她竟然穿著還大一點點，她笑著說，這么漂亮這么新，我先給我二姐穿，明年，我就可以穿了。12歲年紀比老板10歲女兒還矮......
她走后我更忙，每天不停干活，餐廳因為快過年了，生意極好，每天游客如云，還兼職賣氣球，玩具，泡泡水......湖邊水槽的臟碗特別多，他們直接往碗面倒大量白色粉沫清潔，我不知道那是有腐蝕的堿，每天洗碗都要花1小時，坐在那里洗碗，寬廣湖面的風如刀劃臉，我柔軟細膩的手再也沒有回來。
荊州廚師對我有特別的好感，經常偷偷給塞肉丸子叫我吃了壓餓，還包好肉糕魚糕送給我，我木訥的回絕，一語不發。我很挑食，不吃魚，花菜，菜苔，千張，肉，他會天天做土豆絲當做午餐，吃得老板全家都罵他。91年農歷除夕正好是情人節，老板只放初一到初四的假。情人節我們餐廳在小舅子的安排下進了大量玫瑰花，可惜，這新鮮玩意并不好賣，從5元一朵降到3元降到1元都無人理會。初五上班，老板給了我20元紅包，一回家就給妹妹買了5元雞蛋糕，5元花生糖。給了10元我媽。我一直工作到元宵節前一天，剛好30天整，老板讓我輟學幫他，并說上學沒有用，愿給我每月180元，我輕輕問了一句你舍得讓你女兒不上學嗎？?工資150扣了中介費我只拿到了100元...廚師哥哥非要送行，帶我在公園里走了一大圈，還因為他認識公園里的人，我們把碰碰車，摩天輪，旋木，小火車都玩了一遍。最后他一直問我是哪個鄉里的，住哪，以后去看我。我不想說，也不想撒謊，在一路沉默中我上了公交車，都忘記說謝謝了！
爸爸找到了靠山，搞定大項目，他又恢復廠長，包工頭，陳老板的派頭。要債的又都換成好伯伯好叔叔的面孔，家里又堆滿了雀巢咖啡，必是飲料蔥油餅干或者蛋卷。我也恢復成中學生，忍著手裂開長著凍瘡的疼趕著寒假作業。我的瞼奇氧，臉上也長了凍瘡，我妹妹又白胖了不少，居然她還有四處收的壓歲錢，180大洋，她主動要分我一半，爸爸又買了好多卥牛肉，元宵節我們家才有一絲過年的味道。我掙的一百元，放進一本書里夾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