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器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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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繆境前兩個小時,地點在委托人的住所,一棟坐落于阿爾法城13號街的簡陋公寓,房間內部到處擺設著各式各樣的陳舊家具,其中最顯眼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安娜年輕時的肖像畫,而她本人現在沉眠在一張陳舊的大床上,那張滿是皺紋的面部實在很難使人將她和肖像畫中所描繪的那名美麗女性聯系在一起。
和每次執行任務之前的準備工作如出一轍,助理搜查師阿木首先會將目前手中掌握到的情報信息完整復述并分析一遍,以保證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能夠毫無紕漏地應對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喬熙是另一名空間搜查師,由于今天的任務是我來負責主要執行,所以喬熙現在的任務只是從旁監督守護,以防止萬一出現危險狀況的同時能讓我從睡眠狀態中強制脫離。
據委托人描述,安娜此時已經沉睡了兩天兩夜,大大超過了普通公民享有的正常睡眠時間,如果非授權睡眠時間超過七十二小時就會觸犯阿爾法其中一條禁令,一旦罪名成立,對方就會面臨被關押在喀帕監獄的結局。介于安娜是初犯,也就是第一次通過非正常手段延緩睡眠時間,假如對方能在七十二小時內回到現實,那么對方最多只會被送到艾歐塔接受為期300天的勞動教育改造。因此眼前的委托人希望我們能在限定時間內將安娜安全帶回現實,避免受到最高法令的制裁。
“你覺得她會自覺回來嗎?”喬熙問委托人。
“我想不會,我見到她的時候,她說自己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了。大概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吧。”委托人苦澀地說道。
“所以她是想通過刻意觸犯法令從而選擇結束自己的人生嘍?這樣做未免太幼稚了,喀帕可是比現實更加恐怖的地方,里面的散相殘留唯有絕望而已,她難道認為里面比現實更美好嗎?”喬熙說。
“也許還有其它動機,比如她想試圖進入夢境。”阿木補充道。
喬熙不屑地笑了一笑,她說:“大多數試圖逃離現實的對象都會連帶產生諸如此類的愿望,畢竟那個無法涉足的地方充滿了太多想象空間,可是那里是一般人能隨便想進就能進的嗎?何況她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高級技藝的西格瑪而已。”
西格瑪是阿爾法城另外一所專門培養時間公民的學院,那里和歐麥科倫學院不同,西格瑪培養出來的學徒只能學到一些足以應對日常生活的簡單能力和基本常識,而歐麥科倫的學徒則可以學到更多的高級技藝,所以從新紀元誕生之初,分配到歐麥科倫和西格瑪的兩類學徒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截然相反的兩種人生軌跡,也就是所謂培養上等人和次等人的區別,其中歐麥科倫學徒占據阿爾法城總人口的兩成,西格瑪則包括了人口比例最多的七成。進入阿爾法社會之后,大多數從西格瑪出來的公民通過自身接受到的良好思想教育仍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演社會普通人的角色,而少部分西格瑪學徒則會在社會的演變中過程逐漸在意識形態中形成與阿爾法社會體系相對立的矛盾思想,他們有的不甘于現狀,不愿就此接受自己從一開始就注定平庸的結論,從而會選擇在某些時候做出一些有悖于阿爾法社會體系的舉動,然而最終結果大抵以失敗而告終。
喬熙可謂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階級歧視者,這個誕生于歐麥科倫第二批時間學徒的女人身上有著常人無法比肩的超高技藝,她是那一批學徒中的佼佼者,同時她也只崇尚任何比她優良的事物,卻對任何她覺得不如自己的事物都含有目中無人的態度,甚至包括我在內,她打從心底認為我不如她。
所以當喬熙對安娜的西格瑪身份表現出輕蔑的態度后,我立即故意對她反駁道:“你可別忘了,以前黑市的成員大多都是西格瑪,有段時間可是讓阿爾法高層吃足了苦頭的。”
“你是提前在為自己可能面臨的失敗尋找借口嗎?”安娜同樣以針鋒相對的語氣回擊我。
“我只是認為你的傲慢可以少一點,畢竟我們的每一次任務都有不可預知性,誰都可能會遇到計劃之外的狀況,謹慎一點終歸是好的。”我說。
“可是對于你的生活作風,我可是從沒有見你謹慎過哦。”喬熙很明顯指向的是我對待女人的那方面。
如果讓我找到合適的機會,真想好好教訓一下眼前這個傲慢的女人,我打從心底這樣想道。
“好了,兩位等工作結束后再慢慢聊吧,現在就別浪費時間了,準備就緒之前,讓我最后作一遍總結吧。”每到這個時候,阿木都會主動站出來調節氣氛。
“失蹤者安娜,過去是一名演藝人,代表作品是《蝴蝶夫人》,這是一部當時在阿爾法城很受人追捧的舞臺劇;安娜沒有任何犯罪前科,這是她第一次選擇未經授權延長了自己的睡眠時間,根據檢測結果顯示,安娜是服用了名為‘貓頭鷹’的紅色藥丸,這種禁藥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它能讓西塔長時間陷入擬態睡眠狀態,除非是沉睡者自身想要解除睡眠狀態,否則任何現實的一般影響都無法讓沉睡對象蘇醒,至于安娜是如何得到貓頭鷹藥丸,這一點不在我們的調查范圍以內,不過通常這類藥丸的交易途徑往往出現在黑市,所以安娜可能和黑市存在某種瓜葛,甚至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員;另外安娜畢業于西格瑪學院,所以她自身并不具備任何形式的術,因此這次任務的鑒定等級為初級,任務代號為‘捉迷藏’,基本定論為只要找到對方就能順利完成任務的簡單等級。目前對方在繆境中可能存在的藏匿地點共有三處,經過這幾天與失蹤者住所建立的意識連接,對方的西塔信號源已經成功刻錄在擬態庫中,進入繆境后只需開啟心眼模式搜索對象可能存在的藏匿地點即可,以上就是這次任務的總結。”
“那么可以開始了嗎?”喬熙問。
“等一等,我還想問一個問題,她有沒有什么特別喜歡或討厭的事物。”我說。
“怎么了,難不成你還怕這個西格瑪會吃了你嗎?”喬熙又對我刻意挖苦道。
“你真是愛說笑,我只是希望在能不動用任何暴力的情況下就能順利解決問題,多知道一些對方的私人想法對相互溝通總沒有壞處,而且對象是女人不是更應該要溫柔對待嗎?當然,你是例外,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是女人哦。”我說。
“好了,好了,兩位暫且消停一下。”阿木再一次站了出來。
我和喬熙各自輕哼了一聲,然后彼此背向對方。
“根據我目前掌握到的信息,安娜喜歡的事物大概就是自己還是演藝人的那段生涯吧,至于她討厭的事物,這一點暫時還無從考證。”阿木說。
“有的。”委托人突然說道。
我們同時望向了對方。
“安娜在我這里住下以后后,每天都在不斷地獨自酗酒,有時我難以忍受她那自甘墮落的樣子,也會陪她一起喝,試圖通過這樣的形式打開她那滿目瘡痍的心扉,每次她喝醉以后都會發瘋似地詛咒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她說的名字是誰。”我問。
“她現在是阿爾法城最著名的演藝人,同時也是一名后來被賦予阿爾法姓氏的貴族女人,不過安娜口中不斷念叨的只是她在戲劇中的名字—露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