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已入深秋，阿瑤從長途汽車上下來的時候就感覺陣陣的秋風已經打透了她的衣服，渾身瑟縮了一下，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喂，爸。”
“阿瑤，你到哪里了？”
“我剛剛下車，還沒到家呢。”
“那你別走了，在那等著我吧，我去接你。等著我。”爸爸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命令，又似乎能從聽筒里聽到他微微的喘息聲，像是剛剛從外面跑回來。
“恩，好。”
這一天是農歷的八月十四，第二天便是八月十五了，闔家團圓的中秋節。離家的游子們都趕著回家與親人團聚，阿瑤也不例外。不過對于阿瑤來講，卻有另一個不得不回家的理由，因為媽媽的外出務工，弟弟阿玨上初中住校還沒回來，家里就只剩下爸爸一個人，如果阿瑤也不回去，那么家里該是怎樣一種凄涼。阿瑤不敢想，所以即使第二天就要回到學校，也要回家過節。
風塵仆仆的到了家，阿瑤馬上問起媽媽的近況。
“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本來早就可以回來的，前幾天下雨了，事情耽擱了。”
“哦，我一會給媽媽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爸爸沒答話，臉上的表情既糾結又欲言又止。其實阿瑤知道，在媽媽去外地之前，爸媽經歷過激烈的爭吵，所以才會這樣不自然。
阿瑤發現，沒有媽媽在的這些日子，爸爸把家里弄得一團亂。于是決定先收拾下屋子，再去做飯。
“爸，阿玨什么時候回來啊，他們會放假吧？”
“一直沒有來信，他們雖然初三了，可是中秋節不能不放假，估計一會中午就會回來，你一會做飯吧，中午等阿玨回來了一起吃。”
二
一想到阿玨，阿玉的心里頓時就有了期待。阿玨比阿瑤小了十歲，但是卻沒有一點弟弟的嬌氣，從來不會對姐姐無理取鬧，甚至比阿瑤還要懂事。爸爸不善言辭，阿瑤與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常常無話可說，可是如果家里有了阿玨，似乎每一秒的時光都是美妙的。
上午十一點，阿瑤開始給阿玨打電話，可是聽筒里的聲音卻告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回想起以前的情況，阿瑤猜想，可能是阿玨正在上課，他雖然帶著手機，可是老師對于課堂紀律看的很嚴格，不允許使用手機，所以聽話的阿玨會把手機關機然后放在宿舍，等放學了阿玨就會開機的。
想到這里，阿瑤繼續手上的活計，還是很開心，我們阿玨還真是好孩子呢。
十一點四十分，阿瑤又給阿玨撥了電話，依然是關機，這個時候爸爸也從外面進來，問道，“阿玨電話打通了沒？”
“沒有，還是關機，估計是他們還有課吧，他還沒回宿舍，手機在宿舍呢。”
“大中秋的學校怎么可能不放假，這孩子怎么不給家里打電話呢。”
爸爸像沒有聽見阿瑤的話，固執地認為阿玨今天一定會回來。
十二點三十分，阿瑤再次撥打電話，無果。阿瑤已經覺得，阿玨今天下午是不會回來了，下午肯定要上課，估計回到家里要晚上了。家里冷清急了，爸爸沉默不語，阿瑤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家子的悶葫蘆，讓這個家的溫度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一點三十分，兩點三十分，三點三十分……一直到下午六點多，天都黑了，父親囑咐阿瑤將午飯取消，改成晚飯，阿玨的電話一直都是關機。
“這孩子真讓人著急，過節了不回家也要說一聲啊，一聲不響還聯系不上，太不懂事了！”爸爸已經在生氣了。
阿瑤因為弟弟沒有回來，心情也失落許多，因為與阿玨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又少了一天。阿瑤和爸爸誰都沒有心情吃午飯，兩個人在晚飯桌上互相安慰著：“阿玨一定是明天回來，他肯定回來，明天過節了嘛。”爸爸說。
“恩，肯定是他的手機沒電了，明天回來卻沒法聯系我們了，明天就能開機了。”阿瑤附和著。
這一夜，父女倆沒有說一句話。阿瑤心想：媽媽，弟弟，你們怎么還不回來！！
三
八月十五了，阿瑤起了個大早，因為廚藝不嫻熟，媽媽又不在家，所以只能早點起床早早準備食材。
早上五點半，阿瑤打電話給阿玨，依然關機。這個時候阿瑤也覺得阿玨好過分，這個傻孩子，過節為什么不給家里打電話，家里人盼著你回家過節呢，你好歹來個信啊！
無奈，但是不能把這失望的情緒帶給爸爸，所以要安慰爸爸：應該是阿玨的手機壞掉了，本來他的手機也要更換了，不過一直沒舍得扔。
早六點，媽媽從內蒙古打來了電話，問家里的情況。
“都做的什么菜啊，多吃點水果啊，買月餅了沒，我還有幾天就回去了，阿玨有沒有回來？”
“沒有，媽你還是把阿玨班主任的電話告訴我，我打給老師問問吧”阿瑤決定問個清楚。
接到媽媽的電話，很溫暖，又憂傷。要是媽媽在家多好……
七點十分，吃完早飯，阿瑤再一次撥通阿玨的號碼，其實已經不抱希望，阿玨即使回來，可能也看不見姐姐了，因為阿瑤今天就要回去了，假期就只有兩天。
爸爸深深地嘆息著，“這熊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至少給家里來信啊，家里這么惦記，哎，這熊孩子。”
“爸”，阿瑤猶豫著，最終還是說出了口，“爸，我一會得回學校去了，明天還得上學。”
“啊,你，啊，行，一會我送你走。”父親轉身出去了，他銀色的發絲明晃晃地刺痛了阿瑤的心。
最終，阿瑤返校，沒能在家里看到中秋的月亮；阿玨沒有回來，給老師打了電話才知道昨天沒有放假，而且阿玨的手機壞掉了；媽媽也還沒有回來；所以，爸爸一個人過了中秋。
一家，四口，四個城市，過完了這個中秋。
父親有點佝僂的背影總是在阿瑤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坐在在回校的汽車上，阿瑤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哭吧，哭吧，還能怎么辦呢，為什么你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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