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新專輯《獵戶星座》的內容介紹里這樣寫:
有些樹木凋落了,被埋在地下,漫長的時間過去了,他們經受著強烈的外力擠壓,最終變成了煤。而另一些樹,被埋在更深的地方,經歷了更漫長的時間和更劇烈的擠壓。他們變成了鉆石。
我沒以為我是鉆石,或是什么大天才臨世。我還沒那么狂妄。我的心智基本成熟。我相信這唱片是一粒煤。我為此而榮幸。尤其是在這個遍地塑料制品,缺少基本的愛和耐心的年代。我想我經受過那些擠壓,堅持了下來,我沒有回避那些痛苦。于是,我不用刻意做什么,他們都會釋放在音樂里。
如果說這張專輯是樹,那它確實在地下埋了太久,久到我們已經無法辨識它究竟是鉆石還是煤。
有人這么調侃樸樹新磚,它的名字應該叫《哪吒》。有人說叫《哪吒》還不足以證明它經歷的時長,應該叫《四個哪吒》。
這段漫長的聲勢浩大拖延不斷的時間里,樹迷們一致表示“我們愿意等”。專輯混雜了一半已經發布過的歌曲,也沒人為自己花的15塊錢惋惜。
就算有一些微弱的聲音出現,馬上也被口水所淹沒。
大家擁護者他,不是在擁護一位知天命的老人,而是擁護他心里那位少年。
從前聽他那些歌的人都已不再年輕,所以他們期待著樸樹能“替他們年輕”。
因為世界上有無數五講四美八項紀律,卻只有一個樸樹。
這些年他少有的幾次出現,都會說一些讓人頗有微詞的話,讓人懷疑他是不怕得罪人還是情商低,甚至有點中二。
2015年10月他的長微博《十二年》寫道:
從一開始,就厭惡這個行業,并以之為恥。電視上的明星們令人作嘔,我毫不懷疑我會與他們不同。
高曉松轉發時含蓄地說:
20年人來人往,你還在,不是因為你愛這圈子,是因為這圈子愛你。既然生如夏花,就不怕秋風凜冽,竹林是為弱者備的。
潛臺詞很明顯,你的一切都是這個圈子給你的,你反倒罵我們傻逼。不要矯情了,不干可以出局,但你就掙不到錢。
后來他參加自己不喜歡的綜藝,直說:因為最近確實缺錢。旁邊的王子文臉都綠了。
在《我去2000》年那張磚他唱“那些東西大媽都不能給你”,我想了很多年才明白“大媽”是什么意思。
《獵戶星座》中《狗屁青春》里那句“四處噴射的體液啊”又嚇了我一跳。
「有的時候,我看到咱們國家那些人,他們愛聽那樣的音樂,他們愛看那樣的電影,他們做那樣的事兒,我不知道到底誰是怪物?!?/h4>
他確實是個43周歲的中年人了,但這顆和娛樂圈死扛到底的心還是如此擰巴,讓人不自覺聯想到本該是屬于青春期的叛逆。
這股子叛逆也能可以說是文人的傲氣,他說自己的心漸漸打開了,愿意去接受一些東西了,可這種接受仍然不徹底。
他把自己封閉了太久,憋在一個環境中,十年未曾旅行,陪伴最多的是狗狗。他選擇了一條頗為艱難的路,對自己的價值觀篤信不疑,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個不應該被諷刺的人。
毛姆在《月亮與六便士》里說,“自由與愛情,藝術與生活,自相矛盾”。
你們說他上節目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我也可以說,一位音樂藝術家難道就必須要因為自己得到了商業利益去說違背自己本心的謊話嗎?
有人說《獵戶星座》沒有《我去2000年》好聽了,這個我是同意的。
《清白之年》開頭的笛子的旋律和許巍《此時此刻》那張磚的味道有點像,可能是因為他倆都皈依佛門了,歌兒都帶了點禪意,相比之下就沒有青年人給人那種“炸裂”的震撼感。
歌詞里頭大白話更多了,少有能讓人反復咀嚼驚為天人的歌詞。
寫得比較不錯的也就是“莫笑西風,何必枯榮”“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跨過人山人?!薄?/p>
沒有“天空依然陰霾依然有鴿子在飛翔,誰來證明那些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
也沒有“我是這耀眼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剎那火焰,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
可能是我們對樸樹的期待太高了,而他又是一個太誠實的人了。
現在寫不出詞的音樂人多嗎?特別多。
陳鴻宇寫不出詞,在互聯網眾籌詞人,找到唐映楓。
陳粒寫不出詞,人家的詞是廣大網友寫的。
被拆分得七零八碎故弄玄虛的半文言文歌詞
軟綿無力的唱腔
簡單的和聲旋律
戲曲片段翻唱穿插
這就是一個如今最討喜的歌曲套路啊,多少年輕音樂人都這么干呢。
樸樹你當然可以找人幫忙作詞,可你太固執,不肯。
寫不出詞這個借口鐵粉可以理解,可很多人無法接受如此赤裸的坦誠。
就像是很多人理解你“不忘詞不樸樹”,也很多人因此而說你“不敬業”。
這其中的微妙,好像只有熟悉的人才會懂。
按理說這個時代對過去的樸樹應該非常友好,畢竟這是一個年輕人熱愛“喪”文化的時代。
可如今的樸樹卻明媚起來了,陽光起來了。
《空帆船》傳達著“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如此這般正能量真是讓人有點小失望。
《好好地》“天真得像動物”。
延續了《New Boy》“18歲是天堂,我們的生活甜得像糖”,《Forever young》那個依舊年輕的聲音唱“即使全部都輸掉,也要沒心沒肺的笑?!?/p>
就連幾首歌名有點喪的,《The fear in my heart》之流聽起來怎么也這么羽泉呢。
事實上如今的樸樹極力去掩蓋自己悲傷的那一面,希望傳遞出一些明亮的東西。
可無論怎樣都掩蓋不了那種憂傷的底色,原諒我用這么矯情的詞。
我們一直喜歡的“風不停,綠樹蔭,陽光晃眼,天真藍”,不是來自青春的美好,而是多年以后才懂得的“當時只道是尋?!?。
我們知道以后還會有這樣的好天氣,但是卻沒有心情去抬頭望天。
于是樸樹就代替我們,還原了那樣的一切,帶我們重新陷在了青春快樂的迷惘中。
豆瓣上有個人說得特別好:
“像打開門,看到一個憑空消失多年的人站在門口,還是那副德性,一點兒沒變,只是老了許多。想給他一拳,但又想緊緊把他抱住?!?/blockquote>圖片發自簡書App所以聽到那首《未知》我特別感動,他沒有為它安上任何詞。
我一下子就回到了15歲時的夏日午后,一邊睡午覺一邊偷偷打開收音機。
一個劉海底下長了不少青春痘的男孩,坐在你的床邊,給你哼唧一首瞎JB唱出來的歌。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他是樸樹,他確實沒那么好。
但只要他摔杯為號,我們就能陪他混賬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