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札記（二）

獨化

“賈珍賈蓉等素有聚麀之誚”（《紅樓夢》64回），庭院深深深幾許？

三猜《紅樓夢》：一、賈珠或許死于賈政亂杖之下。賈政犯死手打賈寶玉，賈母潑出命去救，王夫人放下身段去求，整個賈府集體慌了神，足見曾經已有悲劇發生過，害怕悲劇再現！二、賈寶玉的大名或許叫“賈璣”。依據是榮禧堂的堂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三、薛寶釵的大名或許叫“薛虺”。蟠虺紋是青銅器紋飾之一。

賈母王熙鳳主張“木石姻緣”？王夫人賈元春主張“金玉良緣”？

處理秦可卿喪事彰顯了王熙風的辦事能力；處理賈敬喪事彰顯的是尤氏的辦事能力。

（《紅樓夢》第78回）晴雯被逐出大觀園，身邊沒有一個親人，臨死前“直著脖子叫了一夜娘”?！凹餐磻K怛，未嘗不呼父母也”？

晴雯之死，“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是以賈母為首的家族勢力與以王夫人為首的家族勢力相互絞殺的產物。在溫情脈脈親情面紗掩蓋下的賈府殺機四伏。

底層掙扎，頂層設計，中層操控。賈母在說說笑笑中卻“為之計深遠”地進行著一系列頂層設計。那些底層的丫頭們人人都在盡力掙扎。王夫人在不動聲色中操控著賈府的一切。

賈府從簪纓之家轉型成書香門第，賈敏嫁與林如海，賈政處治賈珠、賈寶玉，都是轉型的標志。賈母將愛女許給林家，賈政嚴厲處治二子，均可看出轉型是賈府主旋律。

賈赦的貪婪，賈珍的混賬，賈瑞的淫欲，賈蓉的下流等等無不顯示武人之后的粗俗、粗鄙。賈府文化大革命尚需時日也。

釵黛之爭決不是兩個小女子之間故事。盡管曹雪芹描寫的幾乎全部是一些小兒女之間的故事。

二十年前讀《紅樓夢》似只讀出了愛情。二十年后讀《紅樓夢》似讀到了一系列問題，諸如：原生家庭，家族文化，家庭背景，……

釵黛之爭，情與理之爭。賈寶玉正是情與理之間一鐘擺耳。

頂層設計失效，底層掙扎失敗，任由中層操控。于是，搜撿大觀園，晴雯之死，調包計，……

王夫人一言不發，通體散發著權力的寒冷的光芒。

賈蓉，寧國府一件漂亮外衣。這件外衣掩蓋著寧國府多少骯臟與丑惡？

賈蓉，假荷花？

《水滸》林沖背后有一個“殺人工作小組”（高俅設計，陸謙落實）；《紅樓夢》林黛玉身后也隱藏著一個“換人工作小組”，只不過設計者是一個群體，落實者也是一個群體。

林黛玉究竟有沒有?。窟@是一個“黑洞”！在烏鴉的世界里天鵝也有罪？

賈母是賈府的改革派，賈赦是賈府的保守派。

花襲人，究是釵副，竟是黛影？

襲人的名字來自宋人黃庭堅的詩句“花氣薰人欲破禪 ，心情其實過中年 ，春來詩思何所似 ？八節灘頭上水船?！被ǘ溟_放時香氣薰人，彷佛平日修行禪定的功夫都被破除了。過了中年竟然還有這樣為花感動的心情，到了春天有寫詩的念頭，卻又像逆水的灘頭，船要上行何其艱難！面對釵黛合一體的花襲人曹雪芹的心情是繁雜的，和面對花氣襲人的黃庭堅相仿佛？

《紅樓夢》成功學：高人設計，貴人相助，自我奮斗。例如：薛寶釵的成功就來自于王夫人的頂層設計，王熙鳳的中層操控，以及薛寶釵本人不遺余力的扎掙。而林黛玉的失敗恰恰是賈母頂層設計的失效，王熙鳳中層操控的轉變，自然也離不了林黛玉個人的南轅北轍的掙扎。

賈母的頂層設計：賈政坐鎮榮國府，賈敏遠嫁林如海，黛玉成為寶二奶奶，……

賈赦非無才，觀其修大觀園即知。只是此人之無德行、無底線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一針見血！

賈府老爺少爺們——文字輩：昏聵、昏庸。賈敬、賈赦、賈政之流，無一不昏聵，無一不昏庸；玉字輩：荒唐、荒誕。賈珍、賈璉、賈瑞之類，哪個不荒唐，哪個不荒誕？草字輩：更加昏聵、昏庸。更加荒唐、荒誕。登峰造極者：賈蓉。“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冷子興）

以鳥喻人（賈氏文字輩）——賈敬：鴕鳥；賈赦：鴇鳥；賈政：呆鳥。

賈元春的丫鬟名為抱琴，是否暗示賈元春死于二王之爭？

賈迎春的綽號：二木頭。

賈惜春，豆蔻年華“不聽菱歌聽佛經”卻是為何？

《紅樓夢》是一部數個小兒女血淚史？

賈政一勸賈珍不要給秦可卿殮用檣木棺材 ，二勸賈赦不要將迎春嫁給孫紹祖 。從賈政“二勸”可以看出賈政也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只是賈珍不聽他的，賈赦更不聽他的。賈政在賈府也是幾許尷尬，幾許無奈。

賈赦——三壞男人。賈母的壞兒子（欲娶賈母須臾不可離之婢鴛鴦）；賈迎春的壞父親（將女嫁予“中山狼”孫紹祖，迎春后被凌辱而死）；賈政的壞兄長（賈政獎寶玉，賈赦偏賞賈環）。

賈母是董事長，王熙鳳是總經理？王夫人是什么？

小說一般寫法：先因后果?！都t樓夢》寫法：先果后因。

人生算不盡！王熙鳳“機關算盡”也沒有算出巧兒的命運！

王夫人和《孔雀東南飛》中的焦母相仿佛？甚至，堪比陸游之母？

清虛觀里有一場暗戰？

“金釧案”“晴雯案”這兩樁命案都和王夫人脫不了干系？

從《葬花吟》看黛玉個人奮斗之失?。骸懊髂晏依钅茉侔l，明年閨中知有誰”，對“明年”都不期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到明年已經是“人去梁空巢也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賈府生態如此惡劣？“天盡頭，何處有香丘？”，香丘只能是在天盡頭？“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生活不可能“朝飲木蘭”“夕餐秋菊”?！霸嚳创簹埢u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人未老，心已死！

《紅樓夢》第十回賈敬要求賈珍抄寫陰騭文：“你們必定說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眾人的頭，你莫如把我從前注的‘陰騭文’，給我好好的叫人寫出來刻了。”卻是為何？

欲撰一文——賈府：暴力與性

賈敬是個謎。

能給賈府做“頂層設計”者有三人：一曰賈母，二曰王夫人，三曰賈敬。奈何“（賈敬）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管理斷層，設計缺失?！盎妙j墮皆從敬”的批評不無道理。

有人猜測黛玉大名林珊，因其父名林如海，因此，黛玉即“海的女兒”，故黛玉應名珊，蓋珊瑚者，產自大海者也，海中珍寶者也。這個推測是好的，美的。自然，一定不是真的。

秦可卿亦能進行“頂層設計”？

賈母之努力的全部無非率領宗族走出叢林法則耳。

面對道德淪喪人倫盡失的賈珍賈蓉父子，中秋夤夜從賈氏宗祠傳出一聲浩嘆：“忽聽那邊墻下有人長嘆之聲。大家明明聽見，都悚然疑畏起來。只聽得一陣風聲，竟過墻去了?；秀甭劦渺籼脙雀裆乳_闔之聲。只覺得陰氣森森，比先更覺涼颯起來；月色慘淡，也不似先明朗。”

焦大一罵，直接罵死了秦可卿。為何卻喚不醒寧國府玉字輩草字輩？

賈寶玉者假寶玉也。

《西江月》二詞不獨批寶玉一人。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v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于國于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绔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自我奮斗=：德商（MQ）+智商（IQ）+靈商（SQ）+情商（EQ）+心商（MQ）+志商（WQ）+健商（HQ）+逆商（AQ）+膽商（DQ）+財商（FQ）=十商

所謂靈商（Spiritual Intelligence Quotient，簡寫成SQ），它是對事物本質的靈感、頓悟能力和直覺思維能力，阿基米德從洗澡中獲得靈感最終發現了浮力定律，牛頓從掉下的蘋果中得到啟發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花謝花飛飛滿天”，杜甫落筆寫下“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李煜展紙寫出“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秦觀吟詠而成“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林黛玉巾幗不讓須眉，洋洋灑灑一篇《葬花吟》橫空出世。

“一家子一個人最怕老婆的 這個怕老婆的人從不敢多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買東西，便遇見了幾個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 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著了，第二日才醒，后悔不及，只得來家賠罪。他老婆正洗腳，說：‘既是這樣，你替我舔舔就饒你?！@男人只得給他舔，未免惡心要吐。他老婆便惱了，要打．說：‘你這樣輕狂!’唬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說：‘并不是奶奶的腳臟。只因昨晚吃多了黃酒，又吃了幾塊月餅餡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 ”賈政在稠人廣眾之中講此笑話是何用意呢？

“神彩飄逸，秀色奪人”；“人物委瑣，舉止荒疏”。前者是賈政眼中的寶玉，后者是賈政眼中的賈環。

“赦老純乎官派氣，政老純乎書腐氣，珍兒純乎財主氣，璉兒純乎蕩子氣，蓉兒純乎油頭氣，寶玉純乎儍子氣，環兒純乎村俗氣，……”（清?姚燮《讀紅樓夢綱領》）

賈蘭自身有清澈的天賦，加之后天優良的母教，終成賈府一“佳子弟”“賢子弟”。稻香村，成為歷代賈氏祖靈眷顧的所在。

娶到薛寶釵，賈府終于徹底完成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聯姻工作。賈母是史家人，王夫人、王熙鳳都是王家人，薛寶釵自是薛家人。

薛府富，賈府貴，合起來正是富貴二字。

賈寶玉愛情悲劇原因的分析觸目皆是。賈政婚姻悲劇原因，吾人以為有三：1.珠玉二子的原因；2.政夫婦二人的原因；3.賈王二府的原因。

嬌杏的成與敗是賈元春成與敗的具體而微？

晴雯走向死亡，賴家再續輝煌，迎春逆來順受，探春又紅又香，小紅飛黃騰達，……

“十里（勢利）街”“仁青（人情）巷”“賈化（假話）”“湖州（胡謅）”“封肅（風俗）”“英蓮（應憐）”“霍啟（禍起）”“嬌杏（僥幸）”，在這一堆假語村言中，隱藏著甄士隱（真事隱）一家一段小榮枯也。

無父無母：林黛玉、史湘云、妙玉、平兒、晴雯；有母無父：薛寶釵；有父無母：賈迎春，賈惜春。

晴為黛影？襲為釵副？其實，黛玉“重像”式人物是香菱。她們既是倆“天生苦人兒”，也是倆標準的“詩瘋子”。

《紅樓夢》中四大行為藝術：黛玉葬花，寶釵撲蝶，湘云醉臥，晴雯撕扇。

“你有玉，人家就有金來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戀愛中人語耳。

《西游記》第三十一回講了一個“上界的奎星”與“侍香的玉女”的故事。其實，《紅樓夢》中的“木石前盟”與此相仿佛。只是，浪漫主義的《西游記》的敘述更現實主義，而現實主義的《紅樓夢》的描寫更浪漫主義。

“神瑛侍者”“絳珠仙草”的故事美麗、凄涼而虛假；“奎木狼”“侍香女”的故事丑惡、冷酷而真實。

余英時先生說《紅樓夢》中有兩個世界，其實，《紅樓夢》也是一個羅剎海市。

賈赦，十惡不赦之徒也！

香菱，“萬艷同悲”第一人？

薛寶釵之“薛”同“雪”。白，冷，易融化。白者，容顏也；冷者，性格也；易融化者，命運也。

林沖府上丫鬟名叫“錦兒”，薛寶釵身邊丫鬟名叫“鶯兒”，均有所指？林沖府上丫鬟名叫錦兒是否借指林沖前半生錦衣玉食？薛寶釵身邊丫鬟名叫鶯兒是否借指薛寶釵后半生只能是在思念中度過？

“賈蕓看時，只見院（怡紅院）內略略有幾點山石，種著芭蕉，那邊有兩只仙鶴在松樹下剔翎?！保ā都t樓夢》第二十六回）寶玉院中不僅有芭蕉、海棠，尚有松樹、仙鶴。

（稻香村）“有幾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崩罴w的內心并非完全是槁木死灰。

“順著山腳，剛轉過去，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仡^一看，恰是妙玉門前，櫳翠庵中有十數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白雪紅梅，喻指妙玉人生一邊是青燈古佛、木魚經卷，一邊卻一樣是青春少女，美好年華。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游，以寫我憂。”（《詩經·國風·衛風·竹竿》）此詩契合黛玉之身世（“遠兄弟父母”）、行為“巧笑之瑳，佩玉之儺”）情緒（“駕言出游，以寫我憂”以及形象（“籊籊竹竿”）也。

持明倉央嘉措詩云“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妙玉的悲劇昭示：世間并無兩全法，既負如來又負卿。

香菱之悲劇恰在“蓮”“菱”二者轉換之間耳。神仙富貴的蓮花頃刻間變化成了百姓日用的菱角，天上人間之劇變恰如其名：真應憐（甄英蓮）。作者曹雪芹在講述這個故事時運用了“上帝視角”，保持了“零度情感”。達到了“作者不哭讀者哭”的效果。

可以草一文：《天上人間》。講一講香菱這個“萬艷同悲”第一人。

“細想香菱之為人也，根基不讓迎探；容貌不讓鳳秦；端雅不讓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襲平；所惜者幼年罹禍，命運乖蹇，致為側室?！保ㄖ廄S語）雪芹潑墨，脂硯費辭，莫非曹家親戚鄰人中有一香菱之原型？

如果說王進是《水滸》中第一人，所喻示者：劣幣驅逐良幣。那么，香菱則為《紅樓》第一人，所喻示者：千紅一窟，萬艷同杯。

從四大名著中讀到幾個被命運暴擊的人：香菱、史進、沙僧、馬超。數人均有華麗的身世，或為小公主，或為少莊主，或為天仙，或為小王子。但是，數人均被擲到生活的攪拌機中像沙子石子水泥似的攪拌，最后或被蹂躪而死，或慘死，或受盡折磨，或郁郁而終。卻是為何？我想到了金庸小說中的兩個人物形象“林平之”“游坦之”，從名字中可以看出其父母寄希望于平和坦，但是，命運卻賜給二人刀和劍。

可寫四大名著系列小說：《少女淚》《少年血》《修行苦》《中年殤》。

林沖束手待斃之時，跳出一個胖大和尚；盧俊義束手待斃之時，卻有一雙短箭射向劊子手。賈府“樹倒猢猻散”之時，熙熙攘攘人群之中卻有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婆子一伸援手。施、曹二作者似乎在說：大丈夫將命交給天？

“寶玉贈帕”“黛玉題帕”，從此二人“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據汪曾祺（江蘇高郵人）講，培植荷花最好的肥料是馬糞，將荷花種植在馬糞池中是荷花之宿命？香菱配薛蟠，扈三娘許矮腳虎，非關曹雪芹，非關施耐庵，是命運“偶爾露崢嶸”？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賈寶玉《紫菱洲歌》）迎春出嫁孫紹祖，寶玉到迎春居所紫菱洲徘徊瞻顧，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詩《紫菱洲歌》（見于《紅樓夢》第七十九回）。元、迎、探、惜各有所長，元春善撫琴，探春好書法，惜春愛繪畫，迎春喜歡手談。而今，迎春遠嫁，再也聽不到了那漫長的夏日里閑敲棋子的聲音，如今留下來的只有落滿了點點燕泥的棋枰?！霸娙嘶騽t就是自然，或則尋求自然。在前一種情況下，他是—個素樸的詩人，在后一種情況下，他是—個感傷的詩人?！保ㄏ铡墩撍貥愕脑姾透袀脑姟肥Y孔陽譯 伍蠡甫校），曹雪芹是一個感傷的詩人，《紅樓夢》是一首感傷的詩。是馬塞爾·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是瑪格麗特·米切爾《飄》?！都t樓夢》的文字完全是一種追悼的、憑吊的、哀傷的文字。所謂“傷心人語也”。

“（尤二姐）想畢，拃掙起來，打開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淚便吞入口中，幾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保ā都t樓夢》六十九回），“Vulnerable, thy name is woman!”。（《Hamlet》）

王夫人為何對李紈是那樣冷淡？對賈蘭是那樣那樣冷漠？有人說不讓李紈染指王家女人把持的賈府后院，防范李紈分王家女人權力一杯羹。此說有些道理。但是，王夫人對待李紈賈蘭母子的冷似有更深刻的原因，這恐怕就要從賈珠說起，賈珠的悲劇導致王夫人將最深層次的根源尋找到李紈這里了，賈蘭不過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罷了。在這個問題上，王夫人的冷是心理的，也是生理的。

黛玉教香菱寫詩，教以王、杜、應， 謝、 阮、 庾、 鮑等人，并未提及蘇軾。其實，香菱之命運和一首蘇詞相暗合。這首蘇詞即蘇軾《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M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香菱詠月·其三》：“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笔茁撋暇洹熬A欲掩料應難”，一種信心，一種自信，落難的帝王也是帝王，太空云翳終當散，照徹宇宙還是月。首聯下句“影自娟娟魄自寒”卻是現實，也是身世，在修美的外形下深藏一顆多么凄苦的心！

賈政的小妾周姨娘也是空擔了一個妾的虛名？和賈璉的小妾平兒一樣一樣的？王熙鳳和王夫人轄制夫君提防媵妾的心理手段也一樣一樣的？

今天（一個普通的日子），一個昔日的學生（和林書豪同名，姓氏不同）來交流古詩詞。我講了一下香菱的身世、境遇以及兩句詠月詩“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書豪同學感動了，我也感動了。

“向命要詩”（沈浩波語）！“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是香菱審視自身命運之結果，是其命運之portra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