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今天,我們家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大家庭,父母健在,都已退休養老了,我們兄弟姐妹四個,哥哥和妹妹都是大學教授,弟弟事業有成,我也算努力了,奮斗過,也曾經小小的有所成就,現在退休了過得平靜安逸。
十年后的今天,我們家已經沒有了那么完美的幸福了,十年間,父親,妹妹兩位親人分別離開了人世間,離開了我們。
親人的離去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那種永遠的痛,一輩子的淚水,一輩子的思念,一輩子都無法挽回的離去,是人世間最殘忍的痛苦……
前不久 ,我到湖南長沙陪陪母親,玩了一段時間,母親每天都很開心,白天聊,晚上也聊,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母親今年81歲了,身體健康,時尚,自信,熱愛生活,一股子不服老的精神就是她耳聰目明的法寶,旅游是她的最愛,不穿老人裝,出門一定要理理頭發,照照鏡子……
母親這次看上去心情大好,神采奕奕,有一天晚上我們兩出去漫步在湘江邊,江風習習,母親說,你啊,這次多玩幾天吧,我們多聊聊天。
我答應留下來多陪陪母親,母親說,人啦,一天一天都不一樣,老起來好快的,總是盼望兒女天天能在一塊生活,那該多好啊,我笑著對母親說,是的,我也有這種感覺,我也總是牽掛著兒子。這大概就是人老了唯一的牽掛和心思吧。
晚上母親拿出一個比較陳舊的老式筆記本,帶上老花眼鏡,我們母子倆在客廳里坐著,她翻來翻去,最后對我說,你今天幫我把這篇日記理順一下,改一下,通順了,合理了,就定下來 。
母親告訴我這篇日記 ,她寫了很久了,總是覺得沒有理順,達不到想要的結果,我很奇怪的問母親,你是要寫回憶錄?寫我們家的家譜?家書?
母親說,原本打算我百年之后留給你們的,讓你們以后有一人有幾本媽媽的親筆日記也算是媽媽的禮物了,可是這次我一個人寫不了,只有你幫幫我才能夠完成心愿 ,因為這是我留給你們的遺書,這里多少有一些關于遺產的分配,我一個退休老天婆沒有多少錢留給你們 ,但多少都是媽媽的心意吧。
哦,我恍然大悟,母親對自己的生活不斷的在調節,怎么樣才能過得好晚年孤單的日子,同時心里又惦記著兒女的事情,還把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 。
原來母親從來都沒有歇息過 ,兒女們不知道她的心思,更體會不了父親,妹妹的去世讓母親承受了無法想象的打擊,母親的孤獨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真的好慚愧 。
我從母親手里接過小本子,一看才知道,這個筆記本上記錄著母親的很多事情,原來母親還是一個喜歡記錄的好習慣,我說這是你的秘密小本子,母親說,高興的事,委屈的事,以往的事情,以后的事情我都記在上面了,有時間拿出來看看,心里有數,閑時抱著本子閉上眼睛好踏實,我記了好多本子了。
母親用本子記錄所思所想,是在10年前父親去世后開始的,原來父親在世的時候,母親是什么事也不管的,父親走了,母親感覺生活輕飄飄的,一個人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沒有了肩膀靠著時的踏實,更沒有了想嘮叨就嘮叨的機會了,在兒女面前總要考慮兒女的想法……
所以后來母親想了一個辦法,依靠日記可以隨心而動,想說的話可以用筆尖在紙上交流,每每寫完母親感覺就像在與父親交流,心情便舒暢了,也有寄托了,久而久之母親就離不開記日記的習慣了。
一晃十年過去,母親經歷了許多苦難和幸福,走過許多地方旅游,每一年出一次國,到異國他鄉看看風景等等,母親都記在了日記本上,日記本已經疊起很高了。
我邊看邊笑,對母親說,你就快成作家了,這么多素材盡然把它藏起來。母親也笑著說,我是被你父親逼的,他早早丟下我就走了,有時想說個話都沒有人,你們又都忙得很……。
聽著聽著,我看見母親眼眶子紅了,我其實早就忍不住了,真想抱住母親母子倆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我沒有也不敢讓母親太激動了,我說,我們兒女們永遠是你的心頭肉,你養我們小,你老了我們就應該養你老。母親,好好的活著,以后我們多陪陪你,多說說心里話,日記本我收藏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誰都知道這句歌詞,但是兒女又能有多少知道母親的心思和孤獨?
我對母親說,這次我真的理解您了,以后我們不會讓您再孤獨寂寞了,兒女的孝心在于平常對父母的牽掛和陪伴。
親愛的母親,以后您不再孤獨了,我會去彌補的。
母親笑了,笑得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