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或者恒久,但總有些東西比愛情更堅定、更堅定地摧毀著生活。
2017年10月24日? ? 星期二? ? 晴
01
蘇言安靜地聽著韓雨澤說話,仿佛彼此之間正說著風和日麗的天氣一般。而提出離婚的韓雨澤,看著蘇言柔美的臉,仰頭把眼睛閉了又睜,直把眼眶都掙紅了。
“言言,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韓雨澤聲音低沉,一句話緩緩說出來,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
蘇言起身,走到韓雨澤的跟前,把他的頭攬進懷里,“雨澤,我是已經知道了。我不怪你,真的。以后,你和清涵好好過,不要掛念我,我會打理好公司,也會好好生活。”
語至最末,她還是忍不住哽咽。
“雨澤,我們一定能過好今后各自的生活!”
窗外的秋風拍打著窗臺,發出細微聲響,更有微雨撲在墨綠色的窗簾上,慢慢浸潤成一團深色,如同那回憶沾了眼淚,便無端厚重,墜得人心頭發悶。
秋雨秋風落葉頻,江湖誰念寂寥身。曾經相攜而過的十載歲月,終在這一刻,在擁抱里散場。愛或者恒久,但總有些東西比愛情更堅定、堅定地摧毀著生活。
02
半年前的蘇言只怕一件事,那就是去見公婆。因為結婚七年還沒有孩子,公婆看向蘇言的眼里已經沒有一絲溫度。
想起那些冷言冷語,蘇言不覺打了個寒顫,韓雨澤摟住她,把她塞回被窩,“別起來了,你再睡會,我到了給你電話。”
蘇言咬了咬唇,猶豫著問:“年初我沒去豆豆生日會,爸媽已經很生氣了,我再不去媽媽會不會怪我?”豆豆是雨澤妹妹的孩子,年初借口感冒,蘇言躲開了那個人人都會盯著她肚子說事的場合。
那些安慰的話,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讓她難以承受。更何況這個小姑自她們結婚起就排斥她,因為她最好的閨蜜一直喜歡雨澤,據說至今未婚。
提到生日會,韓雨澤迅速看向了蘇言,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過后慢慢涌起了心疼,蘇言看得分明。果然,他俯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吻,“不會怪你,媽媽身體不好也是經常的了,應該沒事。”她躺在床頭看著他轉身出了房門,最后聽到大門帶上的聲音。
她在被窩里緊握著的雙手松開來,眼里蓄滿淚水,無非是公公婆婆不愿見她罷了。
這幾年,她成了醫院的常客,各種檢查,各種治療,都最后化為一句讓他們無奈又痛苦的診斷:原因不明不孕癥。一切指標都正常,可就是不利于胎兒生長,連試管嬰兒都不行。
正自憐自艾,電話響了,閨蜜鐘靈快言快語地在那頭說著:“言言,你家雨澤和我這個替補隊員說好了,你今天歸我了。哎呦,就沒見過這么疼老婆的男人,一早就被塞了把狗糧,快麻溜地滾過來安慰我。”
即使是淚痕宛在,蘇言也不由得笑了。鐘靈就是這樣有著麗日心態的人,任誰也難相信她是個單親媽媽。
實則,她與嗜賭如命的丈夫離婚后,一人帶著兩個孩子,靠著一家花店維持著生計。每個人都不容易,但每個人都得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氣。至少,雨澤是愛我的!蘇言心想著。
在花店學著插花一下午,蘇言聽著鐘靈的插科打諢,早上那股抑郁之氣散去不少。下午接到韓雨澤電話,告知明天回來,婆婆沒有大礙。
03
次日,韓雨澤歸家,雖只隔一日不見,卻是憔悴了許多,一雙眼睛也布滿了血絲。蘇言心疼不已,而韓雨澤明顯胃口不佳,對著一桌子菜,也只稍稍扒拉幾口飯便放下了碗筷。
這下蘇言的疑惑更甚了,“雨澤,發生了什么事?”韓雨澤嘆了口氣,坐到蘇言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言言,我媽的腦部長了個瘤,確定是良性。但是要及早手術。”蘇言一下站了起來,“這么大的事,我得去看看媽。”
韓雨澤的眼神一下痛苦起來,他站起來抱住蘇言,“等媽穩定一點后,我們再去。”蘇言一下明白過來,這是韓家人默默地把她隔離在外了。鼻子一酸,又想到左右為難的雨澤,她用力平穩了情緒,只當不知地答:“那樣也好。”
隔天,在睡覺前,蘇言正歪在床頭看書,韓雨澤轉過身來擁著她,“言言,有沒有想過出去工作?”
蘇言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她詫異地扭頭,“工作?”她大學畢業進入韓雨澤公司做網頁維護,半年后因和他相戀怕引起流言蜚語而離職,只在家做些兼職。結婚之后便干脆沒有工作過了。
韓雨澤卻十分認真,“是,我問過江博士了,他說你出去工作可以緩解你焦慮的情緒,對免疫系統的調節都有好處。言言,你來我公司工作吧,從我的秘書做起。”
蘇言既心動又有些擔心,她坐直了身子,兩眼微亮地看著雨澤,“我真的可以嗎?”雨澤安慰地撫了撫她的臉,“只要你用心去做,當然是可以的。言言,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不停去努力。”
蘇言看著他最近消瘦不少的臉,想到最近所承受的委屈,不禁撲進他懷里,邊流淚邊點頭。她不曾抬頭,也就不曾看到韓雨澤眼中也有淚水滴落。
04
蘇言以為雨澤不會對她委以重任,只當是做些文職工作。不料,雨澤直接把總經理秘書調走,把所有工作都交接給她了。她看著密密麻麻的工作單,不由得一陣頭暈。
整整一周,她都在熟悉各種產品專有名詞和銷售數據。才勉強理清了個頭緒,韓雨澤就把公司的季度銷售計劃報表交給她審核。結果,制表時錯行,直接在會議中被人點了出來。韓雨澤絲毫沒有替她遮掩,在會議中直接批評了她一通。
一到家,她立馬甩了臉,一個人撲到床上哭了起來。韓雨澤跟在她后面,伸手拍她,她一甩手把他揮開,“這么會耍老板威風!當著那么多人批評我,我的臉面還要不要?”
半晌,才聽到雨澤沉沉地說:“自己是老板,就要承受更多的壓力,要對自己更加嚴格。因你的頭銜而得到的尊重是浮動的,因你的才華而得到的尊重才是能扎根的。言言,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尊重,而不是被人說成繡花枕頭。“
繡花枕頭?蘇言的心中微微一動?小姑子曾經就在背后這樣說過自己,她慢慢地止住了哭泣,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對著雨澤瞪眼,“我餓了,要吃面條。”雨澤幫她用被角把眼淚擦了,微微一笑,“老婆大人,為夫馬上去煮。”
蘇言工作剛一上手,雨澤就開始帶著她到處拜訪客戶。他總是在她交換名片的時候加上一句,“這是我老婆。”在別人的打趣聲中,他笑得如沐春風,“我就是來顯擺的,我老婆又漂亮又能干!”
為了當他能干的老婆,漂亮的蘇言在一個月之內瘦了一小圈,她雖然很累,卻也很開心,工作好似給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她每天都看到自己的成長。
而且兩人同進同出,郎才女貌的登對模樣,引得小姑娘們羨慕連連,也讓她暗自高興。有時兩人去拜訪完客戶,還會偷偷溜出去看場電影。時光似乎又回到了戀愛伊始,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每隔段時間去見鐘靈時,總能得到她的夸獎,“你家韓雨澤就是個魔術師,看看,把我們嬌柔的言言公主,都打造成了自信飛揚的職業麗人了。”偶爾她看看鏡中的自己,也覺得日益明麗。
好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后來很久的一段日子里,蘇言都能把這段時間回憶得特別清晰。
那天,她去醫院進行例行檢查,江博士十分高興地告訴她,她體內有些指標已經有了變化,或許這是好消息。
她恨不得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雨澤。一出醫院大門,被微涼秋風一吹,又想到他去長沙安排婆婆的腦部手術了,再想想怎么都不待見自己的婆家人,一顆心便開始七上八下。
04
一時喜又一時憂的她,剛走進公司大樓,就被人叫住了。她回頭就見到了一個令她十分意外的女人。
小姑的閨蜜,清涵,喜歡雨澤多年,據說一直單身,可此刻她大腹便便。帶著她前往咖啡館的路上,蘇言一度覺得這初秋就已經寒冷徹骨了,她有種異常的不妙感。
果不其然,清涵的第一句話就是,“估計你已經猜到了,這孩子是雨澤的。”她輕呼出口氣,淡然一笑,卻有些落寞,“是豆豆生日的時候,他喝醉酒了,我爬的床。后來我發現有了孩子后,韓姨把我藏起來了,我一直躲著他。”
她看著蘇言,眼里流露出哀求,“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恨我。可我這輩子,只有跟韓雨澤結婚這一個念想了。”兩行清淚,順著她蒼白略微浮腫的臉頰流了下來,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凄凄哀哀。
“請你不要再讓雨澤為難,韓姨一直讓他答應離婚才肯手術。我肚子的孩子一定會生下來,你們就算不離婚,也避開不了這個孩子了。”
蘇言的心似乎被人挖了個大洞,呼呼地往里灌著風,她的人也不知被吹去了哪里,只木木地想:喝醉酒了會連人都不認識了嗎?
有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不停地喊,該結束了!該結束了!最后她記得自己只問了一句,“韓雨澤什么時候知道你有了孩子?”對方回答是三個月坐穩胎了才告訴他。蘇言的心如那路邊的黃葉般,被風驅逐著,再戀戀不舍也終于徐徐落地,碾落成泥。
她安靜地目送著清涵慢騰騰地走出咖啡館,她安靜地把自己杯里的咖啡喝完,還免費續了杯。
而半夜鐘靈接到她含糊不清的電話趕來時,她所在的餐廳只剩下她一個客人和她對面的半瓶白酒。
她笑嘻嘻地看著鐘靈,“靈靈,韓雨澤有孩子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笑著笑著,眼淚淌了一臉。
鐘靈從她口中零零碎碎的話語中,把事情弄了八分清楚,不由得大怒,“這幫王八蛋,居然這么卑鄙拆散你和雨澤。等我和雨澤打電話,我們一起想辦法對付他們。”
她掙扎著起身,搶鐘靈電話,“沒用的,靈靈,這半年來,他手把手帶著我工作,把我培養成職場精英,這是他送我的分手禮物!”
鐘靈愣在了原地,看著蘇言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靈靈,你說我這樣一只不生蛋的母雞還活著有意義嗎?”
鐘靈蹲下來,抱著蘇言的腰,一邊哭一邊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捶著,“你就這點出息!韓雨澤臨走前還給你做了這么多安排,他還是把愛留給了你。而那個死賭鬼,給我留了四十萬的債,我帶著兩個孩子不也活過來了嗎?”
她站起來拽著蘇言,“給我站起來!走,回家去,沒有愛情,我們姐倆也得漂漂亮亮地活!”
兩人攙扶著,走向燈火闌珊的街。
05
分手后的第一年除夕,蘇言在城市廣場同萬人跨年,她仰頭看著璀璨煙花,默默地想:韓雨澤,謝謝你!轉身之前教會我溫暖自己。我現在看煙花,不覺得寂寞只覺得美!
也祝你冬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