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點半，我裹著圍巾，戴著手套，將音樂設置為隨機播放，踏出了醫院大門。
冬日里，街道上的梧桐樹都光禿禿了，行人步履匆忙，店鋪也未見幾人進出，實在是蕭條、寒瑟得很。我望著搖著尾巴，嘴里吐出白氣的那條哈巴狗，連它都穿上了厚衣服，不由地將圍巾又繞了脖子一圈。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冬天里的寒意，它流入到了我的身體里，于是，全身無一處暖。
迎面走來的，要么是背著書包上學去的學生，要么就是去上班的年輕人，要么就是提著菜籃去買菜的當地老奶奶……唯獨我，是剛剛下班，帶著很深的黑眼圈，還有疲憊了的身心。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特狼狽，無力去抵抗這數九的冬天，無法帶著活力走在清晨里。
站在紅綠燈的路口，我不由地嘆口氣，走了那么點路，也會讓我覺得累。在綠燈亮起后，我往前走著，發現來路都是人，而和我同方向的卻寥寥無幾。走了幾步，我閉上了眼睛，還在走，心想著要是撞到了別人，就任他罵一句：走路不長眼睛啊！
然而，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馬路當中，并沒有碰到任何人，也沒有誰指責我。原來，自己想多了。八九點的黃金時刻，大家都在專注地走自己的路，他們會自動避開我，當我是一個尋常走路的人一樣避開我。
走過了馬路，我順著街道繼續走著。忽然就迷戀起閉著眼睛走路的感覺，尤其是當自己不確定前面的路是否坑洼，是否有車輛穿過的時候，我就那么閉著眼睛站著。那一刻，我能夠感受到陽光泄在我臉上，溫暖又溫柔著，腦海里想到一個詞：如沐春風。沐浴在陽光下，身體里的寒意開始慢慢被擊退，冰凍了的心又開始復蘇。
過往的人和車輛，與我何干呢？我只是累了，享受片刻冬日陽光的人兒，剎那即美好。天地間有萬物，人世間有萬事，事物本沒錯，是我們欲望太多，無暇顧及內心，才多了世事煩擾。閉著眼睛的我，還是能夠看見風景，是平時不能看到的風景。
耳邊是啾啾的鳥鳴聲，歡快得讓我覺得自己是置身在春天的公園里，百花都綻放了，蝶舞翩翩。風從身邊吹過，像是夏日里溜冰的孩子，調皮無比，骨子里都是熱情。如果是在老家，那便能看到母親在陽光下曬著被子，外婆瞇著眼睛在打盹兒了。
閉眼后，再次睜開眼，去尋剛剛照在臉上的陽光，發現滿眼里都是它。攤開手，它就在手心里跳躍。記得之前在讀《天才在左瘋子在右》的時候，思考過感官有效度的問題。里面的故事是說一個人進行冥想，一周只喝水，吃白饅頭，當他決定從一個人的世界再次回到社會前，他會吃事先準備好的蘋果。蘋果的甘甜會喚醒他沉睡了的感官，他從口齒的留香中品味到的是別人縱使吃了山珍海味也無法識別出的幸福。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感官一直沉睡著。社會里的酸甜苦辣，讓我逐漸麻木，識不出美好的味道。陽光下，閉著眼睛去感受，我的感官才蘇醒過來，真實有效地存在著。世上有許多事情，是強求和爭奪不來的，但陽光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只要你愿意去感受，它就會照射在你身上，并且讓你感到溫暖。
我將自己在陽光下閉眼的模樣拍了下來，暗自笑了。那不是最美麗的照片，也不是最漂亮的容顏，但卻是這個冬天我最純凈的瞬間。發在朋友圈后，我繼續往回走著，腳步輕盈，帶了一身陽光回屋。
醒來，看到同事姐姐發來的照片。一張她裹著圍巾，穿著大棉襖，閉著眼睛，在陽光下笑著的照片。她說：這個天氣，就應該曬太陽。我一下子就笑了，真的是太美好的照片，太珍貴的片刻，值得收藏。
下一個清晨，你會選擇在陽光下，閉上眼睛一會嗎？
2018.1.12
無戒寫作第35天/木蘭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