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昕諾

《人民的名義》首播已經落下帷幕，一批劇中的貪官也受到了應得的懲罰：

歐陽菁：有期徒刑12年；

高小琴：有期徒刑15年，沒收個人財產7億元，并處罰金人民幣12億元；

蔡成功：有期徒刑10年；

劉新建：無期徒刑，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陳清泉：有期徒刑18年；

肖鋼玉：有期徒刑12年；

程度：有期徒刑18年；

趙瑞龍：死刑，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趙德漢：無期徒刑，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高育良：開除黨藉，有期徒刑18年，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趙立春：開除黨藉，無期徒刑，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按理說，作為一部倍受大眾喜愛的電視劇，大多數人都滿足了看到這些反派人物罪有應得的下場，弘揚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揚善抑惡，祛邪扶正在這個世界應有的秩序與結果。故事發展到了這一刻本應是個完美收官，也是老百姓希望看到并拍案叫好的結局。

然而，在這群人民的貪官受到應有審判的名單里，卻沒有了祁同偉的名字。不是他不應該得到審判，而只是他用飲彈自盡的方式給了自己和世界一個交代。正如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言：在漢東不止我一個貪官，在這個世界上你們誰都審判不了我。

就在槍聲響起的剎那（具網絡報道，看到這很多人都哭了），我們看到的不僅是一個貪官的飲彈倒下，而是有一種莫名的沉重涌上心頭，感嘆于一個至死都不想再讓人踐踏的孤傲靈魂。

也正是故事如此對現實活生生的演繹，讓這部戲成為最大限度激發人們對雙重人性的反思與共鳴，改變了傳統形式上的說教套路，注定是一部優秀的藝術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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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祁同偉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窮孩子。但年少的他并未隨波逐流，沒有屈服于命運，那怕飯都吃不上，他依然頑強向上，努力學習并考取了漢東大學政法系，而且還做了學生會主席。

當故事發展到這個階段時，相信以祁同偉的少年才俊，我們完全可以有理由去想象他的未來，上演一部窮小子逆襲的傳奇故事。但現實終歸是現實，它與理論和人們想象的成長之路完全大相徑庭。

畢業分配時，祁同偉因沒有政治資源、沒有背景，去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偏僻之地；而他的兩位學弟（陳海、候亮平）卻去到了大城市實現他們的“誓言”。本來一個平常而又非平常的社會階層現象卻給了他實現抱負的心靈致命一擊，讓他本就脆弱的心感受到世界的殘酷與不公平。說好的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都去哪了？

如果他能夠坦然的接受現實，接受命運，看清這個世道，平平淡淡茍且一生，也是無數窮孩子們垂涎和羨慕的對象，畢竟是吃上了公家飯，自然也就不會有他之后的禍端。可如果終究只是如果，而他偏偏是個不愿意接受命運擺布的主，偏要跟命運較勁，偏要去走一條抗爭命運的道路。

在這個世界隨處都在彰顯理想與奮斗的時代里，這難道也有錯嗎？如果錯了，只能說明我們標榜的道德和主流價值觀把事實粉飾得太過于溫情脈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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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也許沒錯，可祁同偉卻真的錯了。

他錯就錯在沒有接納和認可真實的自己，丟棄了那個曾經純樸而充滿理想的初心，背上了一身想要去證明和改變自己的沉重皮囊，內心的自卑讓他輕易放棄了對愛的追求。也正如他自己所言：吃不飽飯的窮孩子哪有什么資格去談戀愛？

當生命中沒有了愛，那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是真實的。

他除了靠自己還能靠什么？當他跪倒在梁璐腳下時，從此他的心就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張皮囊。

可是靠自己又能靠什么呢？靠他的知識，靠他的情商？不，對于一個窮孩子來講，這些都不是改變命運、平步青云、獲取尊嚴的法寶。

說到知識和智商，以祁同偉的優秀完全是足夠的；再看情商，在劇中，我們可以看到，祁同偉哭墳，去陳老家挖地，都成了可以抬到常委會上談論的笑柄。而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一個官宦之家或是紈绔子弟身上，那就叫情商。對于祁同偉，他既沒有談論愛情的資本，更沒有談論情商的條件，這些奢侈品，他都玩不起。

人生如戲，他只能玩權與利的交換，只能靠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去下別人下不了的“棋”。

在祁同偉的一生，身體里一共留下了4顆子彈。前3顆，在孤鷹嶺那個成就他夢想與光榮開始的地方，讓他成為了“孤膽英雄”；而第4顆，讓他帶著一顆孤傲之心含恨告別這個世界，留下他在鏡頭里從未謀面的孩子。更可悲的是，前3顆成就的英雄，用祁同偉的話說：英雄，永遠只是權力的工具；而沒有信仰，沒有愛，只有權利交換的人生也注定了第4顆子彈的到來。這是他一個“窮孩子”一生的死循環。

自從祁同偉放棄真愛，選擇政治婚姻進入仕途那一天開始，“它不再是溫文爾雅的游戲，它是一場血肉橫飛的大搏殺！”

“他必須止步。他必須放棄進攻，就地做活。但是，這樣活多么難受啊！那是令人窒息的壓迫，你要活，就必須像狗一樣。”這是祁同偉最喜歡的《天局》里的一段文字。可他沒有止步，他自卑中滋生的強烈自負讓他相信：他能勝天半子。那怕活得像狗一樣。

在全劇中，即使在祁同偉沒有出事，沒有被懷疑，還位高權重的時候，也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尊重與正眼相看。即使在輯毒戰役中身中三槍，之后被救撿回一條命之后說出：“人民是天，人民是地”的肺腑之言時，依然被視作是他自我的警句，一種通往更高仕途的手段，沒人把他的話與他的命當一回事。不知，這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樣的意義？

最終，當一個人只剩下一張無愛、沒有信仰的皮囊，心中沒有人民、只有自己而肆意揮霍手中的權力時，在正義、法律與人民的利益面前，勝天半子的自負永遠只能成為自我的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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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之后的祁同偉在他歷程的演變過程中，離初心越來越遠。可當面對一個突入其來的愛情時，劇本讓他又微微回歸一個有血有肉的男兒形象，只是這樣的回歸已經與正常的愛情軌跡截然相反了……

在候亮平對高小琴提審的過程中，候亮平問高小琴，你和祁同偉之間是一種什么樣的愛情？高小琴的回答：過命的愛情。你們誰都從骨子里鄙視他，而只有我理解他，懂他的孤傲，他所有的不容易，他所有的委屈和艱難。

從字里行間，如果我們把他們放在一個沒有紛爭、孤立溫暖的環境里，那一定是令人羨慕，充滿刻骨銘心、如歌如泣、彼此相濡以沫的浪漫愛情故事。

然而，兩個經歷了人生踐踏、世間人情冷暖，內心被殘酷現實打得七零八落的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卻忘記了自己身上的道道傷痕，忘記了曾經的苦難，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力強取豪奪，變本加厲將瘋狂斂財的手伸向了跟他們當初一樣艱難的老百姓----大風廠職工。這是一種何等底層互虐的惡性循環啊？

法律，不會因為某個人曾經的苦難與不公而網開一面；愛情，也不會因為彼此的患難與共流芳千古。如果相愛的目標歪了、功利了，反而打上了狼狽為奸的烙印。相比劇中其他幾對的愛情，只有他們用相互的真真切切照亮過彼此，卻是將這份真心安放在了污濁的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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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民的名義》的結局中，還有一個最讓人心痛的畫面，那就是陳巖石的悄然離世。他的一生是心系人民、默默奉獻的一生，是平凡而又偉大的一生。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也未驚動任何一個人。就象一縷春風，悄悄的來，又無聲的走，沒有帶走一片樹葉，卻清涼了大地。他們是共和國的締造者，更是共和國的捍衛者和脊梁，是值得人們永遠尊敬和懷念的。而并非是李達康的GDP。

也許有一天，平凡與不平凡的差異縮小了；階層的概念模糊了；人與人之間的地位實質性的平等了；權與利的關系不再平行了；真誠的愛、簡單的活不再是一個困擾人心的問題了；我們可以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個腳印的生活時，祁同偉或許才會真正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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