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叛逆期到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我媽年輕氣盛,精力比較旺盛的時期。
于是那段日子,兩個火藥筒放在家里,幾乎每天都要爆發一下,甚至殃及池魚。
真的是歇斯底里的吵。
在這場無數次發生在我青春期的“母女大戰”里,我就像一頭被困住的小獸一般豁上全部力氣也要贏了她。
當她坐在我的房間里,先是光明正大看我姐的小男友寫給我姐的信,再看我同學寫給我的信。我闖進去,一把奪過來當著她的面撕個粉碎,并且大聲向她吼道:就算你是我媽,你也沒有權利侵犯我們的隱私!而后摔門而去,留下她一臉落寞與尷尬。
她限制我在學校交朋友,看不起我和同學之間的“姐妹情誼”,認為學習最重要。初中畢業時我拍了厚厚一沓紀念照帶回家里,被她吐槽了一整個暑假外加三年高中時期,她認為照太多紀念照是一種“既浪費精力又浪費錢”的行為。
她甚至嫌棄我做飯時,沒有按她的指揮操作,就各種吐槽我做的菜,并且非得讓我爸嘗一口,逼他講出同樣的話。如果有鄰居在,她還會“熱情”地邀請對方品嘗,以期望對方給與她同樣觀點的回答。我自尊心受挫,會直接杵一句:你愛吃不吃,沒人逼你!
那段時間,我們真的如仇人一般,見面時分外眼紅。她想和小時候一樣干涉我所有的生活。而我懵懵懂懂,急于擺脫她的控制,證明個體的獨立,所以百般的頂撞。
甚至后來回想起那段日子,我會害怕未來有一天,當我有了孩子,在他既暴躁又難以掌控的青春期來臨時,我該如何應對。
可是過了那個年齡段之后,當她慢慢變老,我慢慢成熟,好像有一條界線,雖不清晰,但是依舊讓我們的母女關系再一次恢復如我幼時一般親密。
當然這中間還是經歷過無數次以吵架為基礎的磨合。包括我的感情,我的前途,我們意見相左。她會咄咄逼人,而我先是和以往一樣爆發,后來開始沉默。再后來,是變著法的安撫她的不安。
她心疼我工作辛苦,擔心我在外照顧不好自己的身體,擔心我夜跑和晚上一個人打車時的安全,特意打電話過來“傳授”給我她從電視上學到的女孩自衛常識;晚上睡不著時,甚至腦海中會浮現那些遠離家鄉的女孩被害的畫面。
這些,都是她無意間透露給我的。大約從那時開始,我學會報喜不報憂。
而當她和我喋喋不休吐槽我的大娘嬸嬸即她的妯娌各種不好時,我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教育”她不要老在背后嚼別人舌根。
而是每次回家,耐心聽她興奮或者氣憤地傾訴各種家長里短。因為我知道除了自己的兒女,這些她真真實實經歷過的委屈,是無法跟外人訴說的。
當她再N次地勸說我回家考公務員/事業編/教師證時,我再也不像之前那樣,說她親情綁架,說我寧愿在外面要飯也不想回去過那種一眼看到頭的日子。
而是告訴她,我現在在做什么,我做出了什么優異的成績,相比于之前我有哪些進步和改善。然后告訴她我一直在努力,我過得很開心。并且和她說她的本意不也是如此么。
當她每次通電話心疼話費想要急急掛斷時,我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嫌棄她整天過于省吃儉用過日子。
而是告訴她,我有包月套餐,更重要的是我想和她聊聊天。于是我們的聊天時間從最初的53秒延長到現在的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再然后我發現,我和她之所以不再吵架了,是因為我慢慢地活成了她的樣子。
我像她一樣,認為人要靠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到別人身上。
我像她一樣,認為交朋友,要交志同道合有上進心的,而不是一起吃吃喝喝而已,感情也是如此。
我甚至像她一樣,隨手關燈,節約用水,做飯少鹽少油,出汗時絕不正對著風扇吹……
我會記得當年她剛結婚時寫的日記,日記里有一個面對生活的重擔不知所措,找個無人的地方哭完之后依舊愿意扛起一切的那個想家想媽媽的小女孩……
記得當她得知姐姐早戀時,無助的蹲在地上哭泣,說到底該怎樣做孩子們才能聽話和懂事的年輕媽媽。
更記得在高三緊張備考的日子,她是如何在深夜的電話里,強忍著擔心,一遍遍耐心地安撫她狂躁不堪的小女兒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在至親的人面前,相比于傷害,服軟和認錯真的一點都不丟人,溝通和傾聽也真的一點都不困難。
過往已成回憶,在正在發生的現在和即將到來的未來,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