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遠的茶室中,伴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煙氤,陳遠不緊不慢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許若年。
“事情就是這樣,天白不讓我說,她認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過我覺得也許應該讓你知道一下。”陳遠行云流水的泡著他的正山小種,頭都沒有抬。
“至于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意外,天白也很著急,你的名聲這兩年是她一手在維護,包括你和cherry做什么,說什么,度都在她手里把控著,她比你更在意。”陳遠邊說邊遞給許若年一泡的一杯茶。
許若年一邊接茶,一邊用眼睛打量著陳遠,試圖想從他的表情里找到什么想知道的答案,不過陳遠繼續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專心品著他的茶,瞧不出絲毫的情緒。
陳遠沒有再開口,許若年慢慢品完盞中的茶,放下了杯子并沒有對剛才陳遠所說的種種有絲毫回應,只是十分客氣的說道:“方總有您這樣的得力干將,也算是一樁幸事。辛苦了。”
陳遠忙回應:“過獎,過獎。”
該說的都說完了,倆人也就再沒什么更多的話要說,陳遠和許若年打交道這么久,也知道這人天生不會對人熱絡,哪怕裝都不愿裝,倒也不覺得許若年的反應讓自己意外。
回到家,許若年望著茶幾上季行整理的那些合同,沉默良久。
聽完陳遠所說的一切,有一剎那,許若年真的很想去找方天白對質,去聽聽方天白的解釋,可轉念一想,她既然這么熱衷人前人后的做戲,那不如自己索性依著她,陪她把這戲做足。
這么多年,許若年依偎在自己的回憶里,所有甜蜜回憶的背后都是沉沉的遺憾和虧欠,他無數次的反問自己,如果當初不逼她,現在彼此的生活會不會有什么不同?
對她的內疚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即便是重逢后,每每有沖突、不解,到最后總是許若年自己去妥協,誰讓自己當初虧欠她。
能在有生之年真的重逢,已經是上天給予他的莫大恩賜,雖然他想要更多,但即使得不到,許若年也知道自己應該知足。
或許他現在也應該如林綿綿所說,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追隨著心中的那道彩虹。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猛然知道什么,都覺得是大迷茫,這種時候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滿意的結果;倒不如把這大迷茫多翻來覆去的多看幾遍,往往就會發現其實并不算什么問題,心靜下來,怎么做都會變得更加順遂。
許若年看看表,抓過桌角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Kevin,是我,若年。”
“嘿,老兄,有什么事讓你在這個時間找我?”Kevin是許若年在美國讀研究生時的校友,畢業后子承父業,打理著家族的投資銀行。倆人都屬于天賦秉異的孤獨少年,連說話習慣都一樣,開門見山,惜字如金。
“Kevin,我的資金最近怎么樣?”
“還不錯啊,你有什么計劃?”
彼時,季行收到一條短信,雖然只有四個字卻看得季行差點下跪感謝各路神仙同時感謝他自己下午的口舌沒白費,簡直是功勞一件,消息里寫著:解約暫緩。
等陳遠接到季行電話時,他知道自己看似陳述的游說,已經大獲全勝。
在陳遠心里,有些話也許是永遠不會對方天白說的,有些事情也永遠不會有機會去做,但是換一個方向,他卻有更多的話可以對她說,有更多的事情可以為她做。很多時候所謂得失差別,只不過是因為人心的固執。
陳遠的心在這個行當里早就被打磨的圓滑柔韌,毫無棱角,他清楚自己能夠做到的是什么,至于能夠得到的,這不是他所能掌控的范疇,他也不會去用“得不到”來折磨自己。
方天白這個女人,自己扛的擔子已經太多,其實很多時候陳遠并不算足夠了解她,比如她從不提及自己的過去,家人,似乎她的身上有很多禁地,無人可以觸碰。
比如她完全可以憑借和林家的關系,選一個掛名的董事當,去像那些富二代的姑娘們一樣,每天沉浸在買買買當中。
就算她有事業心,原本的市場其實已經足夠支撐公司的發展和運作,資源都很完備,可她偏要來搭上全副身家性命的蹚娛樂圈這攤渾水,經歷了這么多,陳遠猜得出她是為了許若年,可他又實在看不出倆人到底有怎樣的關聯,讓方天白這樣面冷心熱的全心付出。
但不管因為什么原因,只要是她愿意的,那陳遠就去幫她達成,不忍心看她一個人扛,那就換一種方式去幫她解決。
在洞悉這個秘密之前,陳遠不是沒有幻想過兩人的關系,但當許若年果斷赴約,季行告知解約暫緩之后,陳遠就無比清楚的知道,無論對外方天白和許若年會保持怎樣的關系,方天白心里的位置永遠都不可能有分毫屬于他陳遠。
第二天,陳遠去向方天白匯報工作,末了他略清清嗓子說到:還有一件事,昨晚接到季行的電話,說許若年要暫緩解約。
方天白略停了一下手中簽字的筆,問道:為什么?
“季行說大概是他昨天拿韓雅辰受到的影響來勸若年,最后有點效果吧。”陳遠不能說出實情,只能把季行電話里的陳述轉達給方天白。
方天白一聽,放下筆,身子往靠背上一靠,開始說到:“陳遠,你們最近是玩過家家嗎?第一天告訴我人丟了,第二天告我要解約,第三天又說不解約。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聽風就是雨的,沒事兒就往我這兒跑?這是你的case還是我的?我只讓你們負責這么一個藝人,就這么難搞定嗎?組委會的事兒有眉目了嗎?負面都解決了嗎?你們的工作重心到底是什么?你們是藝人的公關,不是狗仔隊,天天除了他有一出沒一出的鬧妖之外,還有別的事兒能做嗎?”
陳遠默默聽著,并不反駁什么,只是心下里想:如果自己沒有去找陳遠,那么此時此刻,方天白能不能這么神閑氣定的坐在她的老板椅上訓斥自己,恐怕就不好說了。
打發走陳遠的方天白,心里的無名之火并沒有因為訓斥了一頓陳遠而減少多少,她很想知道許若年這一通的折騰到底是為什么,可是和許若年敞開心扉的路是被她自己堵死的,林岳上次看過許若年后,也并沒有說出什么有價值的內容;而陳遠得到的消息無非都是商務合作層面的信息,能看得到結果卻不一定能知道真實的原因。
真實原因?剛才陳遠提到經紀人說是因為考慮到韓雅辰的因素,這又真的可信嗎?許若年未必真的會對韓雅辰動情,但他也從來都是太重情義的人。
可就算倆個人最后真的日久生情,又能如何,這件事不也一直是自己在一手促成的嗎?
自作孽,不可活。
方天白從一團亂麻的思考中最后得出這六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