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實際上就是我外婆的家,湖南湘潭縣響水鄉新沙村。
我媽媽說,我生下來一個月,還在襁褓中,就被她抱到了她的母親家里,也就是我的外婆家。我所有的童年記憶都是在外婆家里的故事。
我外婆家坐落在湘潭火車站后面的一個小村莊,下了火車站的站臺,往右走一段距離,經過一個鐵路下的漆黑的涵洞,就是一條長長的水渠,沿著水渠一路往前走,就是去外婆家的方向。
當時,我爸爸在附近的一個國營企業當工人,媽媽在家務農。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一個工人一個農民的組合家庭,當時叫做“四守戶”。到爸爸的單位去,需要坐火車,外婆家離火車站近。有利于探親,媽媽就因此長期住在外婆家里了。
城市與農村的界限,就是由幾條平行的大鐵軌劃分為兩個世界。在那個經濟不發達的年代,城市和農村生活就有著天淵之別,鐵軌的那邊就是車來車往、水泥馬路,熱熱鬧鬧的城市生活;鐵軌這邊,就是星光點點,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片廣闊無垠,郁郁蔥蔥的農田。
一幫玩耍的孩子們,經常可以看見哐哧哐哧的蒸汽式火車沿著鐵軌慢慢起動、加速、再呼嘯而過,綠色的火車皮,它帶走我們多少兒時的夢想,追著火車跑的孩子們,就像長了翅膀鳥兒,盼望著飛向遙遠的外部世界。
外婆家坐落在一個平坦地帶,門前屋后都是勤勞的鄉鄰種植的稻田。左鄰右舍的鄰里關系甚好,大家出門可以不需關大門,出門前打招呼,拜托鄰里照看一下,相互有個照應。 那里有我許多兒時的小伙伴,也有我熟悉的鄉民。
外婆家隔壁有一個劉姓叔叔,我記得他家里有五個小姐妹,因為一心想生一個男孩子立門戶,結果一個接一個生下去,到第五個都沒有生到半個兒子。計劃生育的總是找上門來,無奈才打斷了生兒子的節奏。五姐妹中的老二跟我同班同學,也許是我那時成績還算好的緣故,她父母很贊成她跟我一起玩。每天早上 ,我在窗戶邊叫一聲“上學羅”,她在那邊答應一聲“哎”,然后背起書包一蹦一跳的就跑出了家門。
外公憑借一本媽媽送給他的《本草綱目》自學中醫,成了當地遠近聞名的土郎中,勞動之余,他經常帶一把鋤頭,獨自一個人走很遠很遠的路,爬山涉水、懸崖峭壁挖草藥,以便回家給鄉親們家的農畜看病。外婆做好飯菜,經常要等外公回來吃飯,這樣的時候多了,外婆有時也有怨言。老頭子,尋醫問藥也不是你的主業,賺不了幾個錢,誤了一家人吃飯的時間。
春天里,一片生機勃勃,萬物復蘇,春意宛然。在風的吹拂下,滿山滿坡的野花睜開了眼。農民種伯伯種的紫云英也開花了,綠油油的田野里,撒滿了紫色的小花朵。真喜歡春天的氣息,干凈的空氣,干凈的河流,吸一口氣,洗一把臉,都沁人心脾。
我和小伙伴們在綠色的地毯里滾、跳、跑、玩。有時候,因為貪玩,延誤了外婆家里的豬食,擔心回家交不了差,偶爾也會跟著小伙伴們去田里,揪一把紫云英墊在籃子的底部,撒腿就往回家的路上狂跑,生怕生產隊的人抓住。
炎熱的夏季,白天的熱浪一陣一陣襲來,有風的午后坐在池塘邊的垂柳下,享受一陣陣微風。夏天最美最涼爽的時候是夜晚。外婆家前坪左側,有三顆古老桑葚樹,樹干粗大,我們小伙伴三個人圍著樹兜子,都合抱不攏。夏季的風一吹,地上落一地紫色的顆粒,甩在地上,把土地都染色了,仿佛紫菜湯盆傾倒了。小伙伴一邊撿一邊往口里塞,滿嘴就像涂了紫藥水,大家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個不停。
金黃的秋天,正式稻谷成熟的季節,大人們爭先恐后忙雙搶。看他們的衣服經常汗得一身濕透,雙手棒著一扎稻穗,緊貼著打谷機,左邊摔摔,右邊摔摔,右腳配合著節奏的踩踏,使豐滿的谷里,顆顆滾進打谷機,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谷粒歸倉。扮過禾后,小孩子提一個布袋,跟著打谷機碾壓過得土地,小心的在地上尋找,撿拾稻穗,大家你爭我搶,唯恐自己是那落后分子。
寒冷的冬天,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在吃飯的廚房達起柴火堆,一家人圍著紅旺旺的火堆吃東西。偶爾會有下雪的天氣,小孩子們要去十里以外的學堂里讀書。我們穿著老人們親手做的布棉鞋,一路打雪仗,一路奔跑。碰到老實的女孩子,經常被調皮的男生欺負得哭鼻子。
多少兒時的事情難忘記,多少兒時的伙伴也難忘懷。
記得我曾有一個小伙伴叫春花,我們倆那時是班里的活躍分子,她長著一張鵝蛋型的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我們一起唱過歌、跳過舞、排練過好多送區里參加演出的節目,蝶戀花,白毛女:北風那個吹,白花那個飄。。。。。
一別幾十年,我小學畢業就進城了,后來求學、工作、結婚、生孩子。不經意間,就是這樣忙忙碌碌的過了大半生,不知她現在還好嗎?
轉眼,離開那熟悉的家鄉近38年了,我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齡,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家鄉的思念也越來越濃烈,家鄉的那些人、家鄉的那些事、家鄉的那片土、家鄉的那陣風,幾乎都是我熟悉的,仿佛在眼前,又仿佛在身后,睜開眼睛,又覺得看不見,轉過身來,又覺得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