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行慕

蘇可輕輕的拿起長久的放置在寫字臺上的鏡子，看著鏡中那張廋小的臉龐，因為廋的原因，卻使得原本精致的臉頰又添幾分色姿。輕輕的撫摸光亮的鏡面，竟覺得鏡中俏美的臉色竟是如此的陌生。仿若是在遙遠的地方獨自美麗著，與自己無關。

或許這原本是一張充滿了櫻桃氣息的秀美的臉龐，一如某年某月的那個夏天。

蘇可斜斜的倚在火車的躺椅上。微睜的雙眼恍惚間看見了窗外疾馳而過的風車。他們在夏季燥熱的風中不情愿的轉動著，沒有些許歡樂的感覺。

極度的疲倦竟使得蘇可覺得車上的空調冷冷的襲來，雙臂交叉的抱在胸前，緊緊的縮了縮身子。

手機響了。這使得蘇可稍微清醒了過來。是表姐發來的信息。詢問蘇可什么時候可以到。

閉了眼睛，長久以來，蘇可感到自己是只小小的木偶，總是有人提著及其細小卻不可剪斷的絲線控制著自己，聞不到絲毫自由的氣息。

于是總想逃離。

蘇可回過信息說不用表姐來接自己。自己打車去表姐租住的房子。

表姐林怡現在會變成什么樣子的呢。自己又有多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呢？記憶的印象漸漸的占據了蘇可昏沉紛亂的思緒。

小的時候媽媽帶著蘇可去表姐家的時候總會聽到夸獎表姐是個小美女，長大后會變成大美女的，而蘇可總是把自己弄的臟兮兮的。媽媽看到了蘇可身上弄臟了的紅衣服，總會掐著蘇可的收嚷到：“你什么時候要能像表姐一樣，那我就省心了。。。。。?！?/p>

手背總是這樣的被掐的紅腫，然而蘇可一如既往的沒有讓媽媽省心。直到表姐上了這列車即將到達的城市中的大學，而自己則選擇流浪，不去做一個提線的偶人。

表姐又發來短信讓蘇可打車來西街，“朋友在那里有一間房子，不大。你先暫時住下吧。等找到了合適的地方你再搬出來?！?/p>

林怡在電話中說到。

下了火車蘇可并沒有太多的行李，于是便打了車去了西街。沒有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叫左岸的餐廳。

隔著厚厚的玻璃，蘇可遠遠的就看到了林怡，果真如印象中所贊的那樣，是個大美女了。

看看到蘇可，林怡站了起來，蘇可便也看到了高達帥氣的男人。

林怡說這是我的男朋友安明，是一家公司銷售部的副理。林怡緊緊握著安明的手，嬌滴滴的說著。像是在炫耀一件別人不曾擁有的寶飾。

男人微微的笑了，很好看的笑容，蘇可想就是這笑容使得姐姐如此迷戀，如小鳥般依在安明的肩膀。

點菜的時候安明說小可明天我陪你和林怡去逛街，然后給你買很漂亮的衣服。疲倦使得蘇可的胃很不自覺的翻到著，蘇可依稀聽到了安明的建議。

第二天天氣很好的時候，蘇可并沒有如昨天計劃的那樣去逛街，去買漂亮的衣服。。“你還要上課，安明哥也是很忙的?！痹陔娫捴刑K可這樣給林怡解釋。于是林怡拿來了干凈的衣服。紅色的綠色的，很多款式的。蘇可覺得姐姐真幸福，本來就已經很漂亮的樣子了，卻還可以用漂亮的衣服來給自己添上額外的光芒。像極了城堡中的美麗而驕傲的公主，而自己邋遢的穿著頂多算是仆傭一類的角色。

便是有做公主的機會，也是不會去做的吧。蘇可覺得自己受不了城堡中的幽閉的氣息，從縫隙中透進來的縷縷光線也沖散不了。那些微弱的光線和城堡中的幽閉纏繞著，使蘇可感到壓抑。

挑了件簡單的米黃色T恤，以及一條白色的七分褲。

酒吧中昏紅的光線帶來一種莫名的曖昧的感覺。蘇可注視著酒徒們同樣曖昧的臉，充滿醉意的紅暈卻仍然放肆的笑著。

角落中蘇可覺察到了一張白皙的臉，即便在昏紅的燈光中依然是那么干凈，臉上沒有醉意的紅暈?；蛟S他不是為了喝酒而來。盯著桌幾上的高腳杯。眼中沒有欲望的光。

昏紅的燈光退去。在明亮的燈光下，蘇可看到了臉上那道細小的疤痕，那樣的刻在了干凈的臉上，如是白玉上的裂紋，使人有中心疼的感覺。

接下來的幾次，蘇可來到酒吧，總可以看到干凈的臉上那道令人悲傷的疤，眼中沒有欲望的看著杯中苦辣的液體，偶爾將它一飲而盡。

蘇可感到他也是被某種紛雜的東西束縛了全身而不能自由，想要在著昏暗的曖昧中獲得解脫。

我們是同類，那一刻蘇可有種強烈的感覺。

主動的有點不可思議的。蘇可走到了干凈漂亮 的男人的面前?！拔沂翘K可?！?/p>

漸漸的抬起頭或許是剛才半杯酒的緣故，男人的臉微紅，卻是沒有醉意的表情。

我是慕，男人說。

蘇可覺得自己的逃離終需一個歸宿，而這歸宿會不會是眼前冷漠的慕呢，自己的靈魂因向往虛幻的目標而變得孤獨。這強烈的感覺是自己被另一個孤獨的靈魂吸引，還是僅僅喜歡上了那干凈的臉，以及令人心疼的傷疤？

慕住的地方離大學城僅僅隔著一條街。然而在這曲折的小巷子里卻絲毫沒有大學中青春陽光的氣息。斑駁的墻面，凌亂的垃圾都充斥著壓抑的灰色格調。

“你是在大學都書么，藝術系？”

看到了房間中凌亂的書本以及角落中的學生證，蘇可覺得這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慕看了下凌亂的課本，“已經很就都不去上課了?！?/p>

靠墻的桌幾上放著一把吉他，縱是落滿了灰塵，木托的紅色也給房間帶來暖暖的色調，撕扯著著郁的氛圍。

蘇可走了過去輕輕的拭去吉他上的灰塵，不小心的指尖碰到了弦上，發出了一聲尖利的聲音。

慕驚得看了看琴弦，太久的時間了，房間充斥著灰色凝重的空氣，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那自弦上的尖利的聲音劃破粘稠的空氣，硬生生的鉆進慕的耳朵，像是鉆入最細微的血管一般周身流淌，最終堙滅。

“你喜歡彈吉他么？”

慕也是冷漠的坐著，望著角落的一堆廢棄的紙張。

蘇可這才發現吉他的一根弦已經斷掉了。那根斷掉的極細的弦無力的附著在紅色的木托上，再也撥不出美麗的聲音。

蘇可說你一定很就沒有彈了吧，是因為那跟極細的琴弦嗎？還是你不想彈了就故意割斷了那根漂亮的弦？

久久的沒有回答。慕說我們去酒吧吧，喝那種最辛辣最烈的酒。

酒吧的氣氛一如既往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而在這須臾的壓抑感之中，蘇可覺得自己漂泊的靈魂已然不再孤獨。

蘇可看到慕拿起高高的酒杯，盛滿了最令人迷幻的液體，輕輕地晃了下，一飲而盡。烈性的酒精刺激著鼻子，喉嚨，最終在胃里猛烈的翻騰起來，慕止住了自己嘔吐的沖動。

看著他因酒精刺激而稍顯抽搐的表情，心中隱隱的疼惜。

“我已經很就沒有碰那把吉他了。自從她走后?！?/p>

慕又給自己倒上了大半杯的酒。

因為酒精的刺激，嗓子有中被灼傷的感覺，蘇可微微一怔，這些低沉的言語觸動了心底最敏感的弦。

那把吉他是慕過生日的時候，那個她送給慕的禮物。

慕說原來的時候他經常用那把吉他為她彈奏出美妙的音樂來?？v然是即興彈奏的沒有參照任何譜子的聲音，在她聽來亦是天籟。

“我們背對的坐著，有時她會聽的入迷，將身子輕輕的靠在我的背上，我喜歡那時香香的體溫?！蹦阶灶櫟恼f著，蘇可覺得其實這些話并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對任何一個人說的。慕需要的僅僅是發泄，而自己作為聆聽者或許只是一個無謂的巧合。

慕總是沉沁在無昔日的依戀之中，將那些美好的憂傷的記憶在酒精中均勻的散開，然后慢慢喝下，品嘗著記憶的味道。

“那是一種心痛的味道?！庇写我购苌畹臅r候，慕告訴蘇可。

蘇可總想打斷掉慕的參雜著酒精氣息的記憶。來詢問臉上那道已經愈合的很好的疤。仿佛那道疤才是了解慕的一切的鑰匙，隱藏了所有的秘密。

“你知道嗎，那是一條愈合的很漂亮的疤，細細的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是看不出來的，只是那道疤讓我心痛?！?/p>

安明的工作很忙，去找林怡的時候總是表姐一個人在。

蘇可陪林怡逛街的時候，便與表姐分享自己心中深埋的秘密。對慕的突兀的卻又極脆弱的感情使得蘇可有點不知所措。蘇可想也許林怡會幫助自己的。

“那個女生離開后，他便一個人在他們經常去的草坪上彈著，恩，就是那把女生送給他的吉他。他發瘋似的彈著，一曲接著一曲，只是希望她能夠回來他的身邊?！?/p>

林怡很認真的聽著，生怕漏掉了一個字甚至是一個標點，“然后琴弦斷掉的時候他驚愕的看著那把疼愛的吉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p>

“哦?！比缤锹犕炅艘粋€美麗的故事，蘇可覺得表姐的心也在慢慢的變軟，融化。

“可他始終沒有告訴我傷疤的事情。我想也一定與那個女孩有關?！碧K可呢喃著，并不在意林怡是否聽得到這句話。

“表姐，你對安明哥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林怡說安明如同是一張網，已然將自己牢牢的網住，即使有時想到要離開，也會覺得有所束縛。

蘇可告訴表姐看到慕的時候自己總會有一種疼惜的感覺，或許自己已經深深的陷入對慕的依戀之中，就如同林怡所描述的那樣。

“既然是喜歡的，那么就勇敢的面對吧，不要等錯失的時候才后悔?！北斫阏f著。眼神柔美的竟給人一種哀傷的錯覺。

路過樂器店的時候，蘇可想起了慕的那把沾滿了灰塵的斷了弦的吉他，雖然續上一根弦的話也是可以用的，但她還是覺得應該給慕一把新的吉他。

可蘇可不懂吉他，她讓老板給自己挑選了一把頂好的吉他，蘇可對老板說“是送給我男朋友的，麻煩您選擇一把比較好的吧。”

老板微笑著揚起眉毛，仿若回憶著自己年輕時的浪漫。

見到慕的時候，蘇可說，慕，這是我送給你的吉他，希望你可以用它來彈奏好聽的曲子。

好久好久慕的指尖都不曾觸及那些細微的弦。沒有奏出美妙的音樂來，細長白凈的手指觸及弦的時候，慕說自己有聞到了憂傷的味道，來源與思念。

“謝謝你，小可，沒有想到你會送我吉他?！?/p>

慕在凌亂的書本中翻找，如是尋找亦是在記憶中的東西，最終找到了一個漂亮的筆記本，只是表面已經破掉了。慕將本子遞給蘇可。

“這是所有我寫給她的曲子，她離開的時候，也不曾帶走。”慕悲傷的說著。指尖撥弄著弦，奏出些許壓抑的調。

蘇可看到了本子上許多美麗的音符，感到它們也在憂郁的跳動。一頁接著一頁的翻著。末頁的時候。那些跳動著的音符驟然地停止了。毫無征兆的，蘇可感到有尖銳的東西刺傷了自己脆弱的心。有種想眩暈的沖動，

——————給我的女孩林怡。

末頁，蘇可看到了這樣的字符。

原來從一開始表姐就知道故事的內容，只是裝作無物。蘇可有種受騙的感覺，一直以來蘇可都以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然而并非如此。自己甚至連個小丑都不是。

轉身離開了慕的房間，只留下他獨自撥弄著弦，不明所以。

蘇可將畫滿音符的本子重重的摔在林怡眼前的桌子上。

“林怡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知道么，慕為了讓你回到自己身邊，一直不停的彈著本子上的曲子，弦斷了的而事后，才發現指尖磨出的血泡都破了。鉆心的疼。”

“哦。”異常的平靜，在蘇可看來卻極是無情。

小可你不知道的，慕是很愛我，但是他對我的感情卻常常使我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我常想去很遠的地方來擺脫著痛苦，知道遇到了安明，他對我的感情使我有種安全的感覺。當我痛苦無助的時候。我常常想依在安明的肩上，而不是挺那些美麗卻虛幻的曲調。

我們都要跟從自己的感覺走，不是么？

蘇可突然發現表姐變了，變得如此的冷漠了。而自己再也不想與表姐爭論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道疤么？我想慕沒有告訴你吧?！?/p>

蘇可拿起本子要走的時候。林怡說到。

那是慕為了逼我回到他的身邊，用刀子在自己的臉上劃下的很深的傷痕。蘇可突然想到小的時候自己不小心用刀片弄傷了手指的時候，鮮紅的血汩汩流出的異樣的感覺。。蘇可用舌尖添了下，是一種腥甜的味道。

然后蘇可想起了那道細長的疤痕。

慕手中的水果刀上還滴流著鮮紅的血，在那樣腥甜液體慢慢流出的時候。蘇可想，表姐就站在那兒，靜靜的看著。

已然不再理會林怡的無情。蘇可離開了林怡的地方。

在很晚的時候，去了那間令人壓抑的酒吧。

獨自一人坐在慕經常坐的地方，看看這高腳杯中無色的液體，慢慢的搖晃著。

你一直想用酒淡掉那些不快的回憶，然而這些液體卻將回憶弄濕，到處流竄，終于無法掩藏。

再次碰到慕的時候，蘇可用唇貼上那道細長的疤痕。輕輕的親吻，靠近慕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