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雪，似乎來得有些早了。”蘇晴靠著柱子似是喃喃自語。

“娘娘，咱們進去吧，這天冷凍著皇上會心疼的。”貼身宮女小之不知何時取出一件狐裘正給蘇晴披上。

“不解風情。”蘇晴嘴角撇了撇，也沒做掙扎，轉身進了晴天閣。只是轉身的時候，眼睛卻有些濕潤。皇上他，應是不會心疼自己的。

蘇晴入宮已有兩年，除被納入后宮那日近距離見過皇上一面，至此，都只是遠遠的看著。這世間應該不會有如她一般都人吧，除卻皇上那一身龍袍，她竟不知皇上是何模樣。

“娘娘您怎么早早就睡下了，皇上還沒決定今晚挑誰侍寢呢！”小之急得不得了，出去喚人打盆熱水回來卻見自家娘娘已經褪下衣衫躺上床榻。

“無妨，他不會來的。”蘇晴的聲音豪無倦意，甚至偷著清醒。可她冷，頭發絲都叫囂著冷。

“唉……”

雖然小之已經盡量壓低自己的嘆氣聲，可聽覺一向發達的蘇晴，還是將她這聲嘆氣聲收入二中。

皇上可能會喚新納的妃子侍寢，也有可能喚皇后娘娘，在這后宮，皇上當真做到了雨露均沾，如果，不算她的話。

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她大概就是個不清白的女人，所以洞房花燭夜時，連蓋頭都不愿揭開吧。可以說，這世間還是有公平事的。比如，她不知道皇上長什么樣子，皇上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蘇晴自小便是個美人胚子，卻偏偏不學無術，琴棋書畫雖精通，自己卻沒有什么真材實料。刺繡女紅……尚在閨閣之時，母親請了京城一品繡娘教她，最后繡娘表示衣錦還鄉此生再不碰針線。

但生的好，就是有些好處。還未成人，結親之人便踏破了門檻。

雖說那些東西她一竅不通甚至還有可能把別人通了的七竅給堵上。不過，倒也還是有些東西是精通的，例如打架。許是因為爹爹是南征北戰的大將軍，但幾個哥哥不知為何身體健康但卻是鈍才，只她一人算是資質不錯，偏偏是個女兒身。但就算爹爹不教她又怎樣，自己獨成一派，打遍京城無敵手。

這倒是些虛名，自然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真的挑釁護國大將軍之女，就算她挑釁了別人，別人也讓著她，一是拼爹，二是男女有別讓著她。

可偏偏有這么個人，聽說她鼎鼎的大名單挑上門來，飛鴿傳書直接落到了她窗前。人不能認慫是爹爹從小就教的道理。于是乎，她單槍匹馬一個人偷偷溜出府去約定的竹林。

沒成想被人迷暈在山谷中睡了一晚，醒來后卻是天翻地覆。那些曾經踏破家門求親的人用污穢不堪的言語罵著她，街坊鄰居也用不守婦道這些難聽的詞議論她。在爹爹差點舉劍殺了她之時，一道圣旨救了她。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護國大將軍之女蘇晴天資聰穎且美貌過人甚得朕心，今賜蘇晴晴貴妃，即日進宮，不得有誤，欽此！”

蘇晴不知道這圣旨是怎么來的，大抵是那所謂的不守婦道之言尚未流入皇上耳中。果然當夜，皇上連紅蓋頭都未掀開，只走了程序，便離開了。

只是一夕之間，朝堂上下翻了個天。左右護國丞相聯合其女貴妃娘娘因謀權篡位逼宮被當場斬立決，連帶著幾十位平日里相交甚好的官員。

“逼宮？昨夜嗎？”蘇晴睡到晌午醒來便聽見宮女們議論。

“是的娘娘，聽說皇上還一并遣散了一些妃子即官員之女，大抵是不想再有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小之拿著玉梳正替蘇晴梳發。

蘇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大臣之女，自己不也是嗎，這宮中妃子，似乎都是官員之女呢。“都要離開了，今日妝發就不用了，我想輕輕松松從這宮闈出去。”

“出去？去哪？”門外赫然傳來一道男聲，若不是那扎眼的龍袍，蘇晴是真的認不出此人。

“臣妾……”沒想到今日是第一次說這兩個人，可也應當是最后一次了吧。“臣妾參見皇上。”穩了穩聲音，欠了下身，這便算是行禮了。

“晴兒，你好好看看我。”龍袍的主人不滿蘇晴一直低著頭。

蘇晴卻想，這算是福利嗎，最后再讓她看一眼？于是倔強的不抬頭。就算回了將軍府，左不過被世人詬病，被爹爹一劍揮死，還不如賜她個違反皇上的罪，死在皇上手里，也好過被至親之人親手了解。

“晴兒，不得無禮。”門外再度傳來聲音。

蘇晴納悶，怎么今日這晴天閣好生熱鬧起來，皇上有多久未見到，爹爹就有多久未見到了。

“皇上早就發現左右丞相心懷不軌，卻無計可施。恰逢左丞相獨子向皇上請求賜婚與你，我不能讓女兒和那種人在一起，鋌而走險和皇上商量演了這么一出。你以為你那天偷偷溜出去就那么順利？若你當真一夜未歸，我又怎會讓這事滿城風雨？”

“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與你哥哥相交甚好，自是經常到府中，也是那時對你有些好感。本想冊封后對你恩寵有加，卻又怕左丞相那老狐貍發現有詐，只能晾著你，此法雖然折磨人卻也恰好能保護你啊！”

經常到府上找哥哥？蘇晴終于抬頭正眼看了下皇上，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臉上露出狐疑之色。皇上微微一笑，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時我是小胖子。”

那年，也是這樣一個下雪天。

“晴兒晴兒，長大以后嫁給我好不好？”一個小胖子跑得連紅撲撲的，不知是被凍得，還是害羞的。

“那你會保護我嗎？爹爹說只有能保護我的人才可以娶我。”

小胖子沒有回答，心里卻暗暗記下了。

彼時，他還只是個皇子。

后來太子領兵征戰，為國捐軀，這太子之位便空下來了。小小年紀的他憑借自己，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直到老皇帝駕崩，他繼位登基新皇。轉而整頓朝綱之時，卻發現了左右丞相的狼子野心。倆人表面裝作不合朝堂之上一言不合就翻臉，卻處處針對他。他有了這個位置，卻突然失去了能力。

再后來，使計娶了她，卻將她晾在后宮不聞不問，天知道他是多想每天晚上睡在她的身側，她的呼吸翻身，他都能感應。

再再后來，叛臣賊子已除，他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后宮，除了她。

“小竹子，派人將朕的額娘做的那件嫁衣拿來 。”

片刻之后，一件上好血蠶吐的蠶絲嫁衣便呈上來。

“后宮佳麗三千，那是別人。我只有你一人。”他親自替她蒙上紅蓋頭，在她耳邊呢喃。

三千繁華只為你一人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