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
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
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
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用現在流行的“三觀”言論來講,我們今人和古人的三觀是不太一致的。甚至在過去的2000余年里,哪怕同樣的儒家文化浸淫下,不同朝代、不同時期對事、對物的理解也不盡相同,所以《詩經》中,同一首詩不同時代的人讀,領悟出的涵義是有差別的,有些甚至大相徑庭,比如《詩經》中的第二篇《葛覃》。古代禮教對女性有“四德”要求,分別為:婦德,幽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婦言,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后言,不犬于人;婦容,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婦功,專心紡織,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供賓客。在這種規范要求下,《毛詩序》認為《葛覃》這首詩是贊美“后妃”出嫁之前“志在女工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的美德,日后她出嫁一定可以“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而今人則認為這首詩是表述貴族婦女準備回娘家前欣喜之情。兩種解釋,截然不同,卻也都可以自圓其說,作為今人和《毛詩序》作者都無法與詩人探討《葛覃》的主旨究竟意為何?唯能按照自己的“三觀”來理解了。
這首詩的前四句古今理解沒有太大的歧義,以葛起興,描述出一幅幅優美的自然畫卷,襯托出詩中女子心中的喜悅之情。“葛”,對于工業文明沖擊下的現代人來講,僅僅是一種植物,追問它的作用,恐怕只能回答是一種藥材,然而在古代這是一種應用廣泛的植物,不僅可以制藥還能釀酒,最重要的用途是用于紡織。用葛織成布,衣著涼爽,古人常用作夏衣。個產地廣泛,幾乎遍及全國,直到如今,廣東北部、湖北、江蘇、江西、河南都是葛的主產地,周南所在區域正好在今湖北、河南部分地界,可見葛從古至今蓬勃的生命力。它是一種藤本植物,葉子呈長卵圓形,葉面附有淡黃色絨毛,每年7-8月開紫紅色花。根據葛的纖維粗細不同,織出的布也不同用細的葛纖維織的布是絺,粗的葛纖維織的布是綌。
前四句中唯一有爭議的就是黃鳥為何種鳥?有說黃雀,有說黃鸝,一字之差,鳥的形態、習性已然不同。黃雀、黃鸝在中國的大多數地域都可以見到,黃雀色澤沒有黃鸝艷麗,尤其從后文“其鳴喈喈”中,推斷這種黃鳥叫聲婉轉悅耳,應該是黃鸝的可能性較大。
這首詩產生不確定含義的關鍵在于對詩最后一句“歸”的理解。文言文中“歸”字意思眾多,其中包括女子出嫁和婦人回家探望父母兩種解釋。正是“歸”字這兩種不同的含義,導致對這首詩女子身份理解上的偏差。又因為對女子身份認定不同,對“言告師氏”中的“師氏”解讀更是不同。在《毛詩序》中認為:“《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于女紅之事,躬儉節用,服浣濯之衣,尊敬師傅。”將“師氏”解釋為師傅,而自清以后,將詩中的主人解釋為準備回娘家的貴族婦女,“師氏”也就被解釋成了“保姆、傭人、管家”了。
長長葛草,漫山遍谷,藤葉繁茂。
黃鸝展翅,棲于灌木,鳥鳴婉轉。
長長葛草,漫山遍谷,藤葉繁茂。
割藤煮葛,織細布、織粗布,做衣不倦。
告訴傭婦,我要回家。洗凈內衣,
清洗外衣,洗與不洗?我要回家探望父母。
注釋
⑴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覃(tán):延長
⑵施(yì):蔓延。中谷:山谷中。
⑶維:發語助詞,無義。萋萋:茂盛貌。
⑷黃鳥:一說黃鸝,一說黃雀。于:作語助,無義。于飛,即飛。
⑸集:棲止。
⑹喈喈(jiē):鳥鳴聲。
⑺莫莫:茂盛貌。
⑻刈(yì):斬,割。濩(huò):煮。此指將葛放在水中煮。
⑼絺(chī):細的葛纖維織的布。綌(xì):粗的葛纖維織的布。
⑽斁(yì):厭。
⑾言:一說第一人稱,一說作語助詞。師氏:類似管家奴隸,或指保姆。
⑿歸:回娘家。
⒀薄:語助詞。污(wù):洗去污垢。私:貼身內衣。
⒁澣(huàn):浣,洗。衣:上曰衣,下曰裳。此指外衣。
⒂害(hé):通“曷”,盍,何,疑問詞。否:不。
⒃歸寧:回家探望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