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整理房間的關系,高中的畢業紀念冊又被從抽屜里拿了出來,一時之間,就像近鄉情怯一樣,我有點害怕去打開它,記憶中的我的高中,雖然充滿了快樂,但那也是我愛上層樓強說愁開始泛濫的時候,那么多內在情緒的無措,跟外在世界的難以整合,讓我常常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印象中的你,永遠都是樂觀開朗活潑的,而且你體育美術口才樣樣精通,有時候我真覺得老天非常的厚愛你…」
「我最喜歡也最佩服你的是你強烈的服務道德心,班上大大小小的禮物謝師卡和活動都由你包辦,你總是做得盡善盡美…」
「我覺得有句話很可以形容你,就是圓融應世的精神,我常在想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存在著某種哲學信念,讓你可以永遠用一種最適切最貼近現世的態度面對這個世界…」
「在我們這票朋友中,你給我的感覺是最有人性、人味的一個,你關心小人物,熱愛腳踏實地過日子的方式,在生活中尋找自己的執著,這種自然,常常令我覺得又興奮又感動…」
「還記得我們的理想嗎?我會好好記住,年老時再拿出來細細品味,做為我們年少情誼的見證…」
時隔二十多年,在冷風呼呼吹響的深夜里,這些好朋友們的留言,突然擊中了我的心,在我跟自己內心的矛盾斗爭中,我選擇了看向自己的不足面,覺得沒有100%的就不能稱之為真正的自己,當對別人的關心參雜了不愿意時,即使只是一點點,我也會糾結于這個行為的不純粹,所以我年少時一直覺得別人所以為的不是我,你們不了解真正的我,我不是你們眼中的模樣。有一段時間,我從來不穿戴任何看得出品牌的衣物,我不想要被標簽化,我不想要被定義,我想要你們認識的喜歡的,是真正的我。
但是,什么是真正的我?
這些晦暗的想法是我,這些糾結的情緒是我,那些開朗樂觀、熱愛生活的,也是我,我心里想的,是我,別人感受到的,也是我。我是一個「活」著的物體,所以每時每刻的變化都是我,過去未來真真假假,都是我,我是一個集合體,不是一個絕對對象。真正在給自己貼標簽的,是我。回看過去的文字紀錄,發現好多東西我根本就忘記了,我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我選擇了特定的觀點來建構我的記憶,我選擇了我認定的記憶來塑造我的經驗,然后主觀的定義了我自己,把自己塞進了一個框架中。
外在世界對我的評價,從過去到現在都是一樣的,所有我內在的成份并沒有變,只是在每個時刻,我拿出了不同的配方,展現出風味略有不同的我,配方不斷在精進,而我,一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