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花下的“情與愛”
自小生活在江南一帶的朋友,不知你是否和我有同樣的感覺——季節的變化是不經易間,在一場場雨來完成了交替。[春入夏,夏轉秋]當溫潤的風靜止在潮熱的夏季;亦或是雨開后匆匆置換上的秋衣與床具,當雨聚雨散時猛然發現:原來夏/秋天終究還是來了。
六月初,來自北方西伯利亞高原的冷空氣與南方大陸濕潤的暖氣團相遇后停置在江淮一帶,帶來約一月有余連綿不斷的降雨。而在隔海相望的列島那邊,綿延的雨鋒線也將同樣的濕潤帶給了自古以來居住的人們。在日本,同樣的時節也被叫著同樣的名字:梅雨。
島國人們用自己對自然特有的細膩,嘗試著感悟每一個季節中細小的事物與特征,凝成一個美麗的名字——風物詩「ふうぶつし」。說入夏,想必就是開文中那連綿的梅雨,和應雨中簇成一團綻開的:紫陽花「アジサイ」。
紫陽花(拉丁學名:Viburnum macrocephalumFort.)是忍冬科,莢蒾屬落葉或半常綠灌木,高可達4米。葉紙質,卵形至橢圓形或卵狀矩圓形,邊緣有小齒,側近緣前互相網結,聚傘花序,全部由大型不孕花組成,花生于第三級輻射枝上;萼筒筒狀,萼齒與萼筒幾等長,花冠白色,輻狀,裂片圓狀倒卵形,花藥近圓形。
由于花瓣中含有的花色素,花色隨著土壤內成分不同而在花期中多有白/青/紫/粉等變化。在古時日本,由色變常聯系起隨之而改變的愛情,時常用「移り気」(移情)「浮気」(偷情)做為花語。就如渡邊淳一小說《紫陽花日記》中,人到中年的川島省吾獨自經營著一家私立醫院,工作的繁忙,妻子志麻子婚后育兒帶來的變化和自己的大男子主義精神。夫妻分房而居,讓兩人進入徹底的無性婚姻中。婚姻的維持只是變成了日常的習慣,形式上的責任及對離婚帶來大量不確定的恐懼。省吾轉而投身年輕貌美而又溫柔的詩織懷中,一邊享受著“年輕女人”精神上帶來的新鮮,和肌膚之親的溫存。一邊扮演好家庭丈夫固有的責任,一應如十幾年前一般為家庭提供著日常支度所需要的金錢。
家庭和生活就如此維持著,直到夏末的一天,省吾無意間翻開妻子的日記,宛如封面上盛開的紫陽花一般,日記內寫滿了志麻子對丈夫出軌細節的種種觀察。從懷疑,到種種細節上推測及確認,同一屋檐下的妻子,在冷靜的關注著丈夫的一舉一動。衣袖上“金沙飛舞櫻花”的香水味,丈夫外出打高爾夫球卻毫無塵土的鞋子,乃至車內忘記處理的飯店發票,一切一切的細節都讓省吾如墮冰窟。若是說偷情的詩織帶來的是雨季結束后夏轉秋的清爽,那妻子無時無刻如偵探般的調查,對丈夫的憤怒和譴責,則是那場梅雨無盡的延續,黏濁而揮之不散的陰雨一直籠罩于夫妻之間。
故事轉而發展到妻子的揭發,夫妻互相攤牌后的冷戰。轉而省吾又發現妻子和大學教授間有著不倫的關系,而陷入對婚姻深深的思考。看見妻子偷情后寫下:“與老師在一起時甘美的記憶復活了,如月之曙,如光之初”之語句。對比妻子對自己將她做為生育機器般機械式的性愛的鄙視;當自己努力抱起妻子想挽回時,妻子如碰到世上最污穢的東西般努力掙脫甚至還將自己撞傷。婚姻走到這一步可能愛情本身沒有任何挽回的可能,然而如許多別的夫婦一樣,二者又在彼此心照不宣中,幻覺和現實交替著,共執共傘,拾階而下。(她叫志麻子)亦如雨中的紫陽花,一花四色變,卻依舊花團錦簇,互相依存的活下去。
日本人對事物認真和鉆研的精神,遇上當代快節奏的生活。常常會讓丈夫精疲力竭的應付工作,而妻子又疲于照顧孩子的教育和家庭的支度,愛情轉變為契約,婚姻轉變成工作,所以也有在日本聽過年輕女孩對未來職業的愿望就是:“做一個妻子”這種說法。婚姻中無法獲得的慰藉,又常由其它社會角色來代替,充斥在日本的情色業就是最好的說明。將人的心理欲望細致分類,年輕女孩以時間為單位,或是交易語言,或是交易身體的某部分,向大叔們提供著陪酒,膝枕,屁枕,掏耳,洗體等各式樣國人有些難以理解的服務,提供著家庭中無法從妻子那獲取的各項要求。而情人關系則是提供更高一個層次的商品:精神的慰藉。
社會的發達細化且孤立著每一個個體,人們無時無刻在努力精細自己的任務,在不同場合戴上獨屬的面具。在繁忙而嘈雜的日本,眾生浮世繪之下又有多少夫妻在經營紫陽花般的家庭,又有多少人,在將人性分割為商品,一分一秒的計量販賣著,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