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這輩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應該是洗衣服。
聽母親說,我不到五歲,就擔負起給三個弟弟妹妹洗衣服的責任。那時住在一個礦區,礦區的澡堂外,有一個大大的洗衣臺,臺子兩邊都可以站人,同時可以容納十幾個人在那上面刷衣服。臺基用紅磚砌的,臺面則用水泥鑄制,兩塊臺面向中間稍斜,中間建有一個水槽,所有洗刷的臟水,會自動的流到中間的水槽里。水槽也砌成了傾斜的角度,一頭高一頭低,臟水順勢而下流到了地溝里去了。我的洗衣生涯就是從這個洗衣臺開始的。
在那個沒有洗衣機的年代,一年四季,這里是最熱鬧的地方。大家都喜歡拿著臟衣服,擺到洗衣臺上來刷洗。下班后,兩塊臺面旁站滿了人,有時還要排隊,多半是被礦區職工家庭的主婦們占領,其中,也夾雜著幾個年輕職工,大家有說有笑,邊刷衣服邊聊著家長里短,時事趣聞。而我是這洗衣大軍里,年紀最小的一位,那時個子比臺面高不了多少。這群主婦,便成了我洗衣服的第一任老師。
她們對我十分憐愛,幾乎是手把手教會了我洗衣服。比如洗衣服時,要先刷領子,再刷袖口,然后是前胸后背,有位洗衣服很仔細的阿姨,還特別提醒我,衣服的口袋,要從里往外翻,也要用刷子刷一刷。有污漬的地方,要多打肥皂,要使勁刷,我那時力氣不夠,旁邊的阿姨,就會拖過來,順手給我使勁刷幾下,我費了吃奶的勁,都沒刷干凈的地方,經她這使勁一刷,果然干凈了。
那時候洗衣粉還稀缺,大家用的是馬頭牌臭肥皂,說它臭,其實并不是真的臭,只是用來區別于香皂。黃黃的一長條,可以用刀從中間切開成兩塊。肥皂打濕后很滑,那臺面又水濡濡的,經常發生肥皂滑到水槽的事件,并不時聽到哎呀的驚呼聲,肥皂擱在上面,就順勢往底下滑,一旦滑到水槽里便會順勢迅速地滑到地溝里去,弄得有些主婦大罵自己是豬腦殼,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也有手腳敏捷的,可以在它快要滑到水槽的那一瞬間把它搶回來,這時總有人會贊嘆:你太利霸了。這是我們當地的方言,意思是說她的動作很快。這當中有一位胖胖的阿姨,名字我記不得了,她刷衣服,下勁特大,經常把洗衣刷子都刷飛了,有時刷子飛到了臺子的對面,有時掉到了中間的水槽里,不過還好,刷子不像肥皂,它跑不起來,十有八九可以把它撈上來,只是她胖胖的身子,要爬上臺面有些費勁,往往旁邊的人都會伸手攙她一下。
我是長女,下面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兩個妹妹比我小許多。自然洗衣服的事就成了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結婚前一直跟父母同住,全家的衣服被褥基本上是我洗。家里人多,每隔一兩天,就是一大桶衣服,每隔十天半月,又要洗幾個床的鋪蓋,在我的手里,不知洗壞了幾個搓衣板。清洗被單被套,擰干是種體力活,我自己體力不夠,有時候不得不喊弟妹給我搭把手,就要他們在那頭抓著,我在這頭使勁擰。他們有時候力氣小抓不住,三個人同時上來在那頭抓著,反而使不上勁,結果樂得笑個不停,引得我也止笑不住,越笑就越沒有力氣了擰了,最終幾姊妹笑成了一團。那種純粹的快樂,至今還歷歷在目。
由于洗的衣服多,久而久之,讓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喜歡將集攢的臟衣服放在一天去洗,這樣集中的勞動,常常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但是母親適時的問候,父親表揚,覺得這是對我辛勤勞動的最好肯定,苦累也就一掃而光了。那時,在我們家的屋前有一塊大坪,極好晾曬衣服,經常曬成了萬國旗展覽。年輕的時候,洗上一天也不覺得累,
在這件事情上,我的確幫母親減輕了許多壓力,多年的鍛煉,我洗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凈,而且在不斷的摸索中,還學會了怎樣清洗衣服上的油漆、血跡、如何使發黃的白襯衣煥然一新,如何清洗真絲衣,毛線衣,羊絨衣,羽絨服等等,其實洗衣服也需要學習,要用科學的方法,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還能將衣服洗得又快又好。
這么多年,我經歷了從肥皂,到洗衣粉,到洗衣液,洗滌用品不斷進步的過程,也經歷了由純人工清洗,到用上半自動化的洗衣機,再到全自動洗衣機的過程,社會的發展,把我從繁重的勞動中解脫出來。
現在我可以一邊洗衣服一邊聽書,洗衣服成了我最輕松的家務活了。
201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