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說《神雕俠侶》是部“情書”，我很同意。書里的人物個個敏感多情，為情生，為情死，為情苦，為情累，只有郭芙是個例外。
一片情天恨海之中，這個嬌小姐完全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樣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人人為情輾轉(zhuǎn)反側(cè)寤寐思服，她閑庭信步片葉不沾，雖然也有追求者讓她難以取舍，但是痛苦的是他們，她渾不知相思是何物。姑娘們都對楊過青眼相加，只有她白眼相敬。楊過與小龍女成親，公孫綠萼萬念俱灰一心求死，程英、陸無雙黯然傷懷，只有她渾然不覺半點難過或嫉妒。那么多人為愛自殘自殺貽人害己，她太太平平地嫁得如意郎君，安心地做著少奶奶。有意思的是，直到最后的最后她才撥云見日，豁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幸免的那一個。
郭芙是個鈍姑娘，一是遲鈍，二是愚鈍。楊過正好跟她相反，對人對事心思細膩極度敏感。這兩個人的相遇對彼此來說都是災(zāi)難。
超乎尋常的鈍感讓郭芙失去趣味，沒有半點幽默感，也失去體察力，別人傳達的信息她只能作膚淺的字面理解。不過我一直覺得鈍感也是一種福氣，可以少受一些傷，少生很多氣，在日常的生活中，也減少了很多麻煩。比如楊過企圖在言語上占她便宜的時候，結(jié)果總是不能如愿。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李莫愁抓了程英、陸無雙姐妹走，楊過想追過去瞧瞧。郭芙道：“有什么好瞧的？這惡女人一腳踢死了你。”楊過狡猾地說：“你踢死我？不見得罷。”其實是在拐著彎兒罵她是“壞女人”，她卻渾然不覺，還覺得這家伙是個蠢才，話都聽不懂。
若干年后他們在大勝關(guān)重逢，楊過見到武家兄弟給她買馬鞭子獻殷勤，忍不住揶揄道：“我笨又懶，脾氣不好，又不會裝矮人侍候師父的親人，去給買馬鞭子、驢鞭子什么的……”，那武家兄弟聽得氣炸胸膛，郭芙卻笑吟吟傻乎乎地問“你師父是個道士，難道也有女兒么？”楊過本來想叫他們?nèi)四樇t，結(jié)果反倒被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整得臉紅心動。
如此這般，郭芙的鈍就像棉花一樣，楊過縱使是萬千重拳打過來也是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就化解了，但是當角色轉(zhuǎn)換輪到郭芙出手時殺傷力就太大了。因為鈍，她說話往往掌握不到輕重和分寸，偏偏楊過又極度敏感，隨便一句話就能氣得他七竅生煙，所謂無招勝有招、亂拳打死老師傅是也。郭芙管他的蟋蟀叫“小黑鬼”，他便氣得不得了。郭芙叫他參加英雄大會，他假稱自己不會武功，沒必要參加，她體貼地說：“反正陸家莊不會武功之人也很多，你跟那些帳房先生、管家們一起喝酒吃飯也就是了。”她說這話本是就事論事，并無惡意，楊過聽了卻是大怒，恨她將他當作低三下四之人對待，幾乎要當場一走了之。
總之，要論頭腦、武功和口才，楊過勝郭芙百倍，要論殺傷力，他卻是只輸不贏。郭芙本就驕橫無理，在別人面前只是一般的無理，到了楊過面前就要無中生有、有則加倍，楊過本來就容易受傷，別人欺負冤枉他尚可，但是到了郭芙面前他的自尊心、自卑感也更加倍，于是二人之間擦槍走火的概率也增加了數(shù)倍，恩怨糾葛之深也遠勝常人。只是，這其中的緣由不但笨蛋郭芙不明白，聰明剔透的楊過也從來沒整明白過。
郭芙的鈍讓她在與楊過的交鋒中立于不敗之地，當然也有吃虧的時候，比如遇上陸無雙這種牙尖嘴利毫不相讓的對手，她就只有直接動武了。不過她貴為郭靖與黃蓉的女兒，一生中又有多少人敢像陸無雙那樣直接跟她叫板呢，多半是忍聲吞聲任她欺負了。自負好強的楊過在這世上除了小龍女從不肯對任何人有絲毫相讓，便是在郭靖、黃蓉面前也不肯低頭，偏偏對郭芙無可奈何。
小事上楊過固然可以相讓，但是兩個執(zhí)拗的人在一起，總有不可開交的時候。斷臂一事便是二人都擰上了。郭芙冤枉楊過偷了妹妹去絕情谷換解藥，楊過冤枉郭芙偷了小龍女的淑女劍來跟他編故事，郭芙恨他在武氏父子面前胡說八道壞了自己名節(jié)，楊過恨她胡編亂造詆毀小龍女的名節(jié)……殊不知這一切都是重重誤會而已，但是這兩個驕傲又倔強的人梗起來就像兩頭紅了眼的斗牛一樣。
她若只是羞辱楊過的話，他也只能生生悶氣，并不會跟她動手，但是當她言語辱及小龍女，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忍的。盛怒之下他打了她一巴掌，而郭芙本來并沒有說謊，挨了這一巴掌之后更是怒極恨極，于是便釀成了悲劇。本來以她那三角貓的功夫，不可能占到便宜，但是楊過傷后無力閃躲，又絕不肯認輸乞憐，于是一條大好胳膊就被生斬了下來。郭芙終于闖了她人生中最大一個禍。但是，命運捉弄他們似乎還嫌不夠，沒過多久，她又幾枚毒針射得小龍女活命無望，斷了楊、龍二人攜手終生的念想。
在此之前，她只不過是性子不好，自私，沒禮貌，公主病，雖然與楊過之間互相看不慣，卻也只發(fā)展到尋常的口舌之爭，這一劍砍下去，完全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衡，她欠楊過的將終生無法彌補，楊過遭受到的傷害也永遠不能再抹平。這種失衡又加劇了兩人之間的矛盾。
郭芙事后雖然懊悔惶恐，但是“認罪”態(tài)度簡直叫人心寒，她竟然認為自己被父母責罵一番再給對方賠個不是就夠了，她將自己的喜怒哀樂看得比天還要高，對別人的痛苦羞憤卻視若草芥。悲催的是，楊過并不能以牙還牙砍她一條胳膊，因為他知道砍她一條胳膊只有使雙方冤冤相報沒完沒了，再無半點益處。尤其令他內(nèi)傷的是，他的這一番苦心并不能得到回報，她只會認為他又在向她賣乖示惠。罷了，她就是他的劫，他的業(yè)。既是命中注定，那也只好生受著了。
如果單算郭芙與楊過之間的恩怨，這姑娘簡直該殺，楊過救她性命，救她父母性命，救她妹妹性命，對她恩同再造，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傷于他。楊過對她如此寬厚以待，除了因為她故人之女，其實也是因為知道她的本質(zhì)并不壞。耶律齊一表人才，武功人品都過硬，他會愛上郭芙也說明她絕不是一個毫無可取之處的姑娘。
郭大姑娘為人處世堪稱低能，但是她有純真樸實的一面。她的個性剛直不阿、嫉惡如仇，雖是女子，為俠風范不輸須眉。她一言一行發(fā)于本心，從不矯飾作偽，身邊人從不需要去猜她的心思。武家兄弟曾經(jīng)與她糾纏多年，后來各自成家以后她卻與他們的妻子相處融洽、親如手足、全無芥蒂，說明她并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她對待父母親人那是豁出性命的好，對待工作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她從不追求浪漫、刺激，一生跟隨父母鎮(zhèn)守襄陽。黃蓉臨產(chǎn)、郭靖受傷之際金輪法王來偷襲，她勇敢地沖上去與其對打，披頭散發(fā)左支右絀仍兀自咬緊牙關(guān)惡斗，全然將生死置之度外。那一刻，這個姑娘的倔強和蠻勁深深地打動了我。
郭靖少年時從蒙古南下，四師父南希仁知道他的性子實誠刻板，怕他吃虧，便教他四字真言“打不過，逃”，中年以后的郭靖武功早已難尋敵手，又誓死鎮(zhèn)守襄陽，肯定想不起這個四字真言了，也沒有將它傳給女兒，所以，郭芙遺傳到她父親的原則是“打不過，拼！”她性子直，腦筋呆，論聰明算計，她遠不及楊過之萬一，遇上敵人只有硬拼，不管對方武功如何高強，心計如何陰毒，反正死拼到底。雖然有點無知無畏，卻也是勇氣可嘉，不辱其父母的赫赫威名。
楊過在她面前有滿滿的智商優(yōu)越感，但是很不幸，郭芙在他面前也有滿滿的優(yōu)越感，因為她是郭家的女兒。楊過一生最耿耿于懷的就是自己的身世，他的父親楊康與她的父親郭靖是一對拜把子兄弟，可一個是德藝雙馨、名滿天下、人人景仰的大俠，一個是認賊作父、多行不義、人人唾棄的死鬼，這樣的出身使得聰明帥氣無敵的他要被郭芙這樣的草包壓一頭，叫他如何咽下這口氣。以郭芙之愚鈍，她根本無法覺察到楊過隱秘的心事和微妙的心理，一天得罪了人家十八次還不明白為什么人家總是對她氣洶洶的愛搭不理的。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到她的妹妹郭襄。郭襄十分親民，幾乎從不借父母之威來壓人，言談舉止中會特別注意細節(jié)，隨時關(guān)照他人的感受。而郭芙只會覺得自己的父母是當世的大英雄，她以他們?yōu)轵湴粒词故潜憩F(xiàn)出來那也不是什么過錯。
這兩姐妹的性格可謂南轅北轍，郭芙總是大枝大條，盛氣凌人，郭襄則敏感細心，親切可愛。郭芙一生不離父母左右，死守襄陽，郭襄活潑好動，更愿意四處遨游，最好的年華都托付在對楊過的相思中。郭芙總是跟楊過對峙結(jié)仇，見面三句話就翻臉，從不肯對他有好顏好色。郭襄卻是這位大哥哥的超級無敵腦殘粉，對他無比仰慕，奉為天神。表面上看來，楊過對兩姐妹的態(tài)度也是天壤之別，對小妹妹溫言呵護，為她過了個驚天動地的大生日，給她三枚金針，承諾不論她有任何為難之事，他都赴湯蹈火為她辦到。對姐姐呢，不是厲聲呵斥，就是大耳刮子招呼，雖然幾番出于江湖道義救她性命，卻又恨她至深。
那么實質(zhì)上楊過到底怎么想的呢？
正如郭芙自己對楊過所說“我一生對你不住”，她這輩子實在不知虧欠了楊過多少。楊過無數(shù)次救她于危難之中，她卻一次也沒有回報過，反倒一次次傷害他，斷他右臂令他終身殘疾，誤傷小龍女以致于她中毒無救。如此大仇楊過卻從來沒有跟她計較過，除了兩次盛怒之際打了她耳光，再也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報復。因此，有人推斷楊過曾經(jīng)喜歡過她，所以才一直原諒她，包容他，放不下她。
為了弄清楚楊過的情感歸宿，我曾把《神雕》連讀了三遍。讀第一遍時，我讀到的是字面意思，楊過理所當然是深愛小龍女的，第二遍的時候我覺得好像不對，楊過對郭芙的感情似乎很特別，讀完第三遍我得出自己的結(jié)論是：楊過最愛的人他自己。
小龍女對他的愛里是幾乎沒有自我的，一切都以他為先。她無父無母，無親無友，楊過就是她的整個世界，她整個的生命和喜怒哀樂都由他主宰支配。小龍女這樣深度、濃度、純度都登峰造極的愛正是楊過所需要的，程英、郭襄、陸無雙、公孫綠萼這些姑娘們個個思慕楊過，甚至愿意為他死，但是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趕不上小龍女。
可是，楊過光有小龍女是不夠的。愛壑難填的楊大俠在感情上有點集郵癖，一生追求的就是得到全世界的愛。他幾乎就做到了，當世高人都與他結(jié)成忘年交，即便是敵人，那也得夸羨他的人品武功，連神馬和神雕也要對他另眼相看，而郭芙這個武功、涵養(yǎng)、頭腦都欠奉的草包丫頭卻一生都不買他的帳，她是他唯一的敗績。更令他難以釋懷的是，他在這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的姑娘面前一直很自卑，即使是他成為名震江湖的神雕大俠以后依舊驅(qū)不開這個心魔。
他為郭襄籌劃的那個空前盛大的生日會，其實大半是為了打郭芙的臉。羊太傅廟中姐妹二人一番談話被他聽到，郭芙對于妹妹的“幻想”很不以為然，覺得那是天方夜譚，別的話倒還算了，當郭襄提到神雕俠只是單純來為她過生日，并不會參加英雄大宴，郭芙諷刺道：“他不是英雄，爹爹自不會送英雄帖給他。他便是要來赴英雄宴，也還大大的不夠格呢。”十七年前，她也是這般看低他，認為他沒有資格參加英雄宴，只叫他跟帳房先生等一起坐席，當年他還是無名小卒時便忍不下這口氣，一定要在英雄宴上做出一番事情來給她看，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了呼風喚雨的神雕大俠，當然更要爭一口氣了。
也許楊過本來就有意為襄陽守軍助力，但受了郭芙的刺激以后，他便理所當然要把場面再做大十倍，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要多浮夸有多浮夸。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樣，他再次向這個“宿敵”展示了他的通天之能，三件禮物收買了襄陽全城人心，連耶律齊的丐幫幫主之位也是他讓出來的。一心想要風光榮任幫主夫人的郭大姑娘，風頭全被妹子搶了去。
即使是楊過與小龍女重逢認為此生死而無憾的楊過，還是忍不住要在千軍萬馬之中、生死危亡之際再贏郭芙一把，戲言她若肯向他下跪磕頭他才肯救她丈夫，話一出口，他又惱恨自己出言輕薄。是啊，他楊過一向豪情萬丈，何時這么小肚雞腸地待過別人，偏偏到了她面前就忍不住要暴露自己的陰暗面。
一向驕縱蠻橫目中無人的郭大小姐這次卻服了乖，一言不發(fā)就翻身下馬跪地磕頭，叫楊過大吃了一驚。要是平時，她是寧可死了也不會向楊過求懇，而這次為了丈夫卻毫不遲疑地放下了身段。可見，郭大小姐并非永遠不可一世，在某一人面前她會收起自己的鋒芒變成一個溫順可人的女子，但是那個人永遠不會是楊過。
耶律齊是跟楊過完全不一樣的男人，他出身在父慈子孝、手足情篤的貴族家庭，幼年便得遇名師，順利地長成一個風度翩翩溫和謙厚的君子。楊過初見他便不甚服氣，心中便起了要處處勝過他的念頭，因此特意去教了完顏萍“拼命三招”去勝過他。雖然此后楊過的武功節(jié)節(jié)攀高，但是他心中卻知道，在某些方面，他永遠不如耶律齊，比如，郭芙對耶律齊的態(tài)度與對他的態(tài)度便是明證。羊太傅廟中郭芙對丈夫的滿口稱贊無疑也是種在楊過心中的刺，而耶律齊的好處恰是“不爭”，他不與郭芙爭，也不與楊過爭，當他看到楊過對著蒙古大汗疾馳而去，雖然覺得此舉太過莽撞，卻也跟著沖了過去。他絕不是為了與楊過比勇氣，而是因為他這條命是楊過救出來的，當然跟著恩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何須多言。
郭芙與耶律齊在一起，他只會保護她周全，包容她的缺點，給她最大的自由。她在他這里得到肯定、贊賞、安全，自然也就不會去跟他斗法。而她跟楊過一樣都是晚熟的孩子，性格也多有相似之處，注定無法相諧。她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少經(jīng)世事，而他卻是因為少年時代歷經(jīng)滄桑，耽誤了成長。她認為人人都應(yīng)當對她好，因為她是郭靖與黃蓉的女兒，從小遇到的人都是如此待她的，而楊過何嘗不是認為人家天生就應(yīng)當對他好，我這么帥，這么聰明，你憑什么不為我傾倒？
他們對彼此的善意和憐憫都只能出現(xiàn)在對方示弱的時候。楊過在大勝關(guān)英雄宴上假裝窮苦困頓，郭芙一見便起了憐憫之心，叫母親給他做新衣服穿，要爹爹教他武功，拉著他談天說地，為了他跟武家兄弟吵架。當他跟霍都一戰(zhàn)顯露出一身好武功之后她便馬上變了臉，看到他被父母安排在貴賓席位，心中怒氣沖天地想“你也算得英雄？天下英雄死光光了，也輪不到你。”后來楊過找她復斷臂之仇時，見她“臉色蒼白，目光中盡是懼色”，因此怎么也下不了手。這不禁讓人回想當初她對著楊過舉刀要砍他手臂之前的情景，他當時坐倒在地已無力抵抗，她是有猶豫過的，但是看到他到了那個地步仍然“眼中殊無半分乞憐之色”，這才一咬牙揮劍斬落。試想楊過當時如若流露出半分恐懼之色，大概那條胳膊仍好好地長著吧，那他們之間的積怨也就不會那么深了。可是，楊過畢竟是楊過，他一生最不愿意向之低頭的人就是郭芙了，他又怎么可能向她乞憐呢。
他們一生都在以小孩子的方式相處，若非千軍萬馬這一場小風波，楊過也見不到郭芙的另一面，他們也不會有和解的一天，郭芙更是不會明白她多年來的心事。楊過一直認為她討厭他，她自己也一直以為是這樣，原來，她并不討厭他，甚至無比地想親近他，如果他像對妹妹那樣對她，她會多么欣喜！她跟他鬧別扭、吵架、翻臉，都只是因為他不能像耶律齊那樣順著她寵著她。其實，就算他不像耶律齊那樣完全寵著她，只要他稍微順從她一點，她甘愿為他而死！這個念頭平地驚雷般嚇人一跳，她竟然被自己騙了那么多年，他曾經(jīng)在她心里住了那么多年，她卻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她從來要什么便得什么，就連嫁給耶律齊這樣的完美丈夫也是手到擒來、毫不費勁，但是卻總有一樣東西叫她無限掛懷，充滿遺憾，那就是楊過。如果沒有這場和解，功成名就風光得意的神雕大俠恐怕心中也有一個永存的遺憾，那就是郭芙。當她一向他低頭，他也馬上軟了下來，說出了真心話“只要你不嫌棄我，看得起我，就夠了”，這句話包含了他二十年來的心酸委屈。從少年時代認識她起，他就努力想與她平起平坐，為了得到她一句認可，他出生入死數(shù)次，歷盡辛酸，人到中年終于等到這一天。
武俠是屬于少男少女的故事，他們早早地經(jīng)歷愛恨情仇，贏得一世聲名，很少有人像郭芙這樣人到中年才明白自己喜歡誰。愛情是敏感人的游戲，她悟性太差，那不是她所長，所以她錯過了楊過，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嫁給了耶律齊這樣的男子，又何嘗不是天大的幸事。鈍感讓她過濾了許多相思、嫉妒、求不得之苦，也讓她全身而退得到俗世的幸福。
《神雕》《倚天》都沒有明確交代郭芙的結(jié)局，以致于有人竟意淫耶律齊叛變將她拋棄，于是她改嫁楊過，留下后代黃衫女。這種觀點實屬嘩眾取寵，《倚天》中兩處明文提到耶律齊時都贊譽有加，叛變之說純屬胡編亂造，拋棄郭芙更是無稽之談。此外，以郭芙的性格和她對父母家人的感情，她是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父母兄弟死于亂軍之中而獨自茍活的，要知道，她可是十幾歲就敢跟金輪法王對打的犟脾氣。所以，我傾向于她的結(jié)局是與父母家人一起在襄陽為國殉難了。她雖然沒有什么過人的才能，沒有立下什么驚人的功勞，卻也是為國為民大節(jié)不虧，江湖后人說起她來怎么也得尊稱一聲“女俠”。她這一生有過有失，卻也有節(jié)有義，最重要的是有福，作為一個女人，她經(jīng)歷了一場暗無聲息但有始有終的初戀，又嫁給了一個完美的夫君，作為一個女俠，她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
--------------------------------------------
原創(chuàng)文章，未經(jīng)授權(quán)請勿轉(zhuǎn)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