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開始我和小微的談話之前,我坐在安靜的咖啡廳內,聽著舒緩的音樂,透過落地玻璃我看見她一路拿著手機,半低頭的看著什么,整幅畫面就如同看見一個沒有頭的喪尸,慢慢挪步進來了。
很快,我就覺得這談話極其的掃興了。
因為她的手機總是時常響起,不是微信提示就是電話,將正在說話的我卡的一愣一愣的。那種不經意的打斷就好像你正在上廁所,然后停下來起身去拿東西,等你再坐下的時候,就感覺拉不出來了。
這個比喻很惡心,但一點也比不上現實惡心。
在小說《手機》中費墨同志在“有一說一”的策劃會上遇到這種情況時,不由大發雷霆,拂袖而去。此刻,我卻沒有這樣的勇氣,畢竟咖啡錢又不能退我。
等待我安靜之后,她似有所察覺,抬起頭來。
我說:“小微同志,我有一句經典的名言送給你:手機,就是一個王八蛋!”
這么簡單中透著粗俗,粗俗又有哲理的話當然不是我說的,是嚴守一說的。
2
嚴守一從小就調皮搗蛋,卻沒有想到最后成了全國知名主持人,主持著一檔說話節目《有一說一》,有一說一只是個欄目名字,嚴守一從來也沒有做到過有一說一,尤其是對他的妻子于文娟。
嚴守一看上去人脈很廣,實際上朋友不多,其中費墨算一個。費墨是名大學教授,被嚴守一拉來做電視節目策劃,各種原因則有很多是情感因素,人在40歲之前不覺得,40歲之后愈發覺得找一個能夠說話的朋友的重要性。恰好,他們兩個就聊得來。
嚴守一說“手機就是王八蛋”的語氣是痛心疾首的,但他完全有這個感受說這句話,畢竟他的兩次離婚都是因為手機。
3
第一任妻子是于文娟,大學同學。文娟話不多,但是足夠善良足夠好,好到嚴守一每次在外面拈花惹草回來后,常常在心里開始自我懺悔,痛斥自己的不恥行徑。
他們有一個心結,結婚十幾年沒有懷孕。頭幾年還沒有在意,后來時間長了,心里也慌了,去醫院一查是女方的問題,于文娟有些自責。她開始每天練瑜伽輕功外加喝中藥,順帶一起給嚴守一也熬著喝。
這一碗碗湯藥灌下去,像極了嚴守一對待這段婚姻的態度,即便味道有些苦澀,卻也只能皺著眉頭喝下去,總歸是奔著一個好的目標去的,他不能忍心拒絕她的努力。
正餐的味道愈發乏味,嚴守一就在外面偷著吃。畢竟大小也是個名人,大把姑娘往身上蹭,嚴守一算不上自我要求“嚴”,也沒有怎么“守”住身體,鬼混也不止“一”次。但嚴守一心里還是很清楚,這些只是玩玩而已,絕不能發展出感情或者二次聯系。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那一年在廬山開會,碰見個小姑娘叫伍月,長的很不算是特別漂亮,但是身材好,細腰大臀,胸前跟兩個籃球那么大,干起事來也不像其他女子,她凈說臟話,這讓在迂腐陳舊的社會中已經有些麻木的嚴守一反倒尋著不一樣的感覺,也正是這種感覺讓他忍不住主動再次聯系起她來。(同名電影中的伍月扮演者是范冰冰,當然我只是提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這一次的沒忍住就出了大事。
出軌和吸毒從本質上沒有區別,都是會上癮的,但這種癮不一定是性愛本身所引起的,而是性愛的對象所帶來的精神中毒。伍月對于嚴守一而言,就像是另外一個心理的自我,放浪不羈,出格大膽,她一直藏在手機里,而且從來沒有附加要求。
這是一條邪路和歪路,但是越邪,誘惑力越大,這就像是渴了要喝水一般。嚴守一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念想,有些沉浸其中了。
嚴守一和伍月來了一次車震,期間于文娟來了一次電話,被嚴守一以和費墨開策劃會為由搪塞過去了。為了和伍月徹底的沉浸在那臟話連篇的大戰中,嚴守一直接將手機關機了。
這一關機,徹底就把他和于文娟的感情劃上了句號。
手機關機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功能,給那些不想接電話的人提供了各種理由,比如開會時禁止手機響的,比如手機沒電了,等等。
對于于文娟來說,之前并非沒有遇到過。唯獨這一次,是因為老家的堂哥黑轉頭新買了個手機,打電話來說奶奶要和嚴守一說話,但是電話打不通。
當電話打到正在樓下遛狗的費墨這里,就露陷了。于文娟明白,嚴守一如此明目張膽的撒謊肯定是有事,通常是什么已經不用猜了。于文娟將正在泡的雙腳抽出,開始地板上四處亂走,看著地板上濕漉漉的腳印,她哭了。
手機的發明實現了兩個人物理距離的縮短,卻也讓兩個人的心理距離更遠了。一個個秘密終于找到了隱藏的場所,一件件骯臟尋著了吸附的包裹,一個輕巧的刪除就仿佛可以將一切發生的事情一筆抹掉,找不到蹤跡。
但這一次,嚴守一是注定過不去了。
不知事情敗露的嚴守一,回家依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獵人已經出動,在進門的迎接親吻中,于文娟聞著嘗著嚴守一身上的各種味道,并最終發現了口中的味道不對,那是另一個女人的口紅味道。然后是費墨的來電,告訴他事情露陷了。緊接著是伍月的短信,提醒他別脫內衣,車上咬過他。
于文娟心徹底涼了,淡淡一句:嚴守一,你再沒我了。
4
嚴守一的第二次離婚還是與手機有關。
痛失十年婚姻的嚴守一決定與伍月徹底斷絕關系,刪除了相關號碼。在這段老實的日子里,他與教普通話的沈雪老師的感情開始突飛猛進,帶回家后經奶奶面試,基本通過,回來后兩人順利同居了。
沈雪與于文娟不一樣,她看起來更像是一朵雪蓮花,她大部分時間在學校,未脫離這個環境,對社會的很多陰暗面均未曾沾染。
從良的嚴守一手機開始變得無比的安靜,唯一的煩心事可能來自于于文娟。他們結婚十年沒有懷上,卻在離婚之后發現已經懷上了他的小孩。出于一種愧疚的情緒也好,或者說是補償的心理也好,嚴守一想要為她做些什么。無論是寄錢也好,幫忙安排工作也好,他只能做他自己能做的一切,去盡一些責任。
但很顯然,嚴守一認為此事不能告訴沈雪,畢竟與前妻牽扯不清是所有現任都無法接受的事情,所以手機里和于文娟哥哥的每一次通話都是陌生號碼。
這一次,他的手機里藏著一個小孩。
也許嚴守一從一開始就錯誤的將手機用來隱藏自己的不堪和丑陋,他忽視了一個重要的事實:手機它從來就不是隱藏秘密的工具,相反,它是用來拆穿秘密和謊言的武器。
當人變成通訊錄中的一個號碼,秘密就能變成一串數字而躲藏嗎?
不會,不論你的手機刪除的多么干凈,生活一定會讓你露出馬腳。
伍月想進電視臺,要和嚴守一一起主持有一說一,嚴守一當然不同意,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為何一直沒有要求卻現在又有這個想法?但是臺長副臺長等多級領導卻有意無意暗示伍月的存在,令嚴守一開始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起來。
副臺長等人又為何要幫她呢?想到胸前的兩個籃球,那果然是黑暗,黑暗就能征服一切。想起來上一次酒會,在酒精的作用下兩人再次開房時,伍月拿手機拍下了照片,他開始不寒而栗,吼吼嗖嗖的冷汗直流。
不料,費墨卻先出事了。
費墨和女研究生開房的卡片忘記取出來,被他老婆李燕發現了。順帶把嚴守一藏在費墨家的小孩照片和給小孩打錢的存折全部暴露了。
沈雪回家之后,也開始向嚴守一開戰,一方面因為嚴守一當著她的面幫費墨打掩護,另一個是背后藏了小孩和存折這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近些天嚴守一經常手機關機打不通,那么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嚴守一被逼到墻角,把手機一拍,你不是懷疑我手機嗎?那給你查好了。隨后摔門而出。出門他就徹底后悔了。萬一伍月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怎么辦?
此時李燕告訴沈雪,電話局可以查通話記錄,并帶著她一起去打了單子。原本沈雪是不愿意這樣做的,但回家之后,放在鞋柜上嚴守一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于文娟。
沈雪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拿出單子,找出最近通話一個小時以上的記錄,對照通訊錄一查,竟然是伍月。
沈雪頭皮一緊,感覺喘不上氣來:他們還在聯系,通話1小時又在說些什么呢?沈雪穩了穩情緒,用嚴守一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你正在想什么,我想知道。
嚴守一魂不守舍錄完節目趕回家,發現沈雪正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一根一根劃著火柴,一堆火柴頭的旁邊是他的手機,手機里顯示的是伍月發過來的一張圖片:他們兩個赤身裸體躺在一張床上。
嚴守一第二次離婚了。
5
初讀《手機》時,你會覺得這是一個圍繞著手機里的秘密而展開的故事。嚴守一不守夫道,反復出軌,導致兩次分手的出現。
讀罷之后,卻不得不思考另一個問題:手機究竟是讓我們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手機的出現,讓我們與遠在千里之外的人瞬時聯通成為可能,遠方的人,遠方的事,仿佛就在身邊,世界觸手可及。
從這個角度來說,手機讓我們的物理距離變得縮短,我們靠的更近了。
然而更多的時候,我們用手機的這種近距離,在窺探著他人的生活,維系著可有可無的關系,假裝掌控著世界。
其實手機的出現和運用也在改變著我們的心理:
我們對時間的忍受力在下降,1分鐘不接電話就要發飆,2分鐘不回微信變焦躁不安,3分鐘你還不給我朋友圈點贊就是無情無義;
我們對距離的忍受度也在下降。現實中的家門離的再遠,一年去一趟都覺得親近,如今網絡的家門,一次點擊就可進入空間,朋友圈,人與人幾乎要貼身赤膊的摟在一起了,還嫌遠。
這些“近”帶來的不適感,只能說明當手機抹平了距離,人與人之間便不再有合適的空間感,作為個體感覺到的是精神的后花園都被人窺視著,如何才能交心呢?當GPS可以定位到每一個腳步的移動,我們也就沒有秘密可言了。
所以,我們更多看到一對夫妻坐在家里,卻各玩各的手機;一家聚餐,卻各拍各的照;一群朋友K歌,卻一人唱歌其他刷朋友圈。
從這個角度來說,手機讓更多人之間的心理距離反而被拉的更遠了。
也許被手機逼瘋的那一天,你可以學學費墨指著手機說:“近,太近,近的人喘不過氣來!”
當然,你也可以學著嚴守一說:手機是什么?
手機就是王八蛋!
沒時間解釋了,快愛我,快關注我。
閱條,做有態度的書評人。
5分鐘,帶你讀完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