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遠方的朋友,你們還好嗎?如果不是因為書山百無聊賴、學海憂愁苦悶,我也許不會想起我們曾站立在同一個平臺;如果不是因為需要一點點的比之有余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自己,我恐怕不會記得我并不比你們優秀、比你們聰明;如果是因為生活,那么這種種的艱難和無奈就都說得通明了。
連夜的暴雨幾乎將黑黝黝的馬路淹成了河道,它似乎在向我們所有人宣戰:你們有點活得太舒服了,太恣意了。同時,它透露給我們的另一個信息是夏天來了。江南的夏天,夏天的江南,天空好似個剛到青春期的敏感的小姑娘,一遇到委屈就哭個不停。它哭,我們便也哭。但它的哭是講道理的,比如說冷氣流、暖鋒之類。我們則不,人就是這樣的,他完全有權利不為什么而哭。然而,在特定的時候哭泣是合理的,正如此時此刻。畢業了,一個又一個身披學士袍子的男孩女孩便相擁而泣。也像舊年今日,我認識的他們,便是有的哭,有的笑。總的而言,他們都在哭。
不知不覺間,一個年頭就這么過去了。我曾聽說過這樣一個理論,說人啊,對時間的感受與其年歲是成相性關系的。小時候,你對一年的感覺是五分之一、八分之一等等。十五六歲時,就相當于十五分之一,所以一堂四十五分鐘的課我總平分幾段,得一段一段地度過。再大點,一春一秋就變成了二十分之一、二十二分之一,你對它的直觀感受又短兩了。這么說,等到七老八十啊,一歲一年仿佛就那么一眨眼的事。我眨的眼少得多,所以時至今日,我仍記得他們。
他們的故事都大同小異,但我同他們同病相憐,我愿意費些口舌說說他們的生活。依我搜羅到的消息來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選擇了讀研,有的據北,有的守南,北至冰天雪地,南及艷陽當空,日子卻總是相似的,有晝有夜,孤立無援地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摸爬滾打。假若無人繁花相送,他們便也野蠻生長,清醒時狂歡,孤單時沉默,像任何一個人那樣。他們,有的參加了工作,或是一只腳剛剛邁進職場,像只雛鳥般戰戰兢兢的,自己努力學習著飛翔和筑巢。他們忙得焦頭爛額、東奔西走,他們閑得對著白慘慘的墻面默數秒針的跳動,他們就是這樣,所有人都是一樣。我也曾那樣,我依舊是這樣。
遙想當年,我們誰不曾心比天高,夢想著去征服星辰大海,讓整個世界都為自己歡呼、吶喊,仿佛我們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但生活卻不這么想。它喚來了雨。連夜的雨!將在路上的行人都淋了個遍。要不,至少得濕了他們的鞋。這是我們始終腳踏實地的最好的證據。人啊,是沒辦法獨自逃離地球表面的,踩著地,就是生活對我們頂合乎邏輯的饋贈和禁錮,因為我們都一樣,是雙腳著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