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時分,我喜歡在書庫里看書,因為沒什么人,不需要顧慮太多。
與往日的愜意不同,今日的閱讀體驗相當糟糕,因為后面的書架有個人在那兒,不停的翻書。只要周圍有人,我就會不自在,更何況還是個不停制造聲音的人,這種感覺簡直煩上加煩。
過了一會兒,這個人竟然走到了我這一排。我刻意不去看他,也不看書,想等他走了再繼續好好的讀。
“你應該是中文系的學生吧?能不能幫我找本書啊?”
蒼老的聲音響起,夾雜著方言語調。我被嚇了一跳。
按說這樣的問句,往往是被放在青春校園故事的開頭處的。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我也時常幻想自己漫步書庫,姿態優雅的拿起高處的一本書時忽然對上他的目光,或是入神的看書時聽到耳邊傳來“同學,能讓我看看這本書嗎”的聲音,溫婉干凈。兩人剛好拿到同一本書是不可能的了,但光是前兩種設想就夠令我臉紅心跳個一兩周。能有這樣的經歷,尷尬一點我也愿意啊,無奈的是在書庫出沒這么多次,第一次被搭話,對方竟是個老頭。
我抬頭,一邊向來者解釋自己的專業,一邊打量了他的相貌。老人約摸七八十光景,著一身厚實的棉衣,戴一頂小帽子,樸素至極。這大概是居住在附近的文學愛好者吧,我這樣想著,心中還有一絲警戒。
“小姑娘啊,我想找的書里講的是海明威、川端康成這些大作家自殺的事,能幫我找找嗎?”
我試著百度,無結果。
“那算了,可能是太寬泛了點。幾年前讀的,具體我也不記得了?!崩先苏f這話的時候,帶著幾分急切的失落。
“你好像挺喜歡看書的,我也喜歡。年輕時候就應該去探索,遇到感興趣的事情就去鉆研,總能有收獲的?!蔽腋蓾男α藘上拢闶菓?,“但人也要堅強一點,碰了壁不能想著畏縮。那些作家,就是覺得現實太過黑暗,不及光明的文學世界的一半,才選擇自殺的?!?/p>
聽到這,我發現自己真是不擅長和長輩交流,可能是警戒還未完全破除,又或是老人的話題太過深刻,難以應答。我只能敷衍地說是。
接下來,老人又說,他也不是學文學的,以前是在農學院當教授,土壤學專家,退休后才開始對文學感興趣,就選擇在師院圖書館常駐了。
“小家伙,你的路還長得很呢?!?/p>
說罷,老人接了個電話,大概是學生打來的,叫他去處理個什么事。他向我道別,我這才從剛才的茫然中緩過來,開始思考老人的話的意思。最先闖入腦海的,是上學期教我們書法的李傳偉老師。他是學機械出身,50多歲才開始研究心理學,并在我們學院教授心理學。他本人對書法也相當感興趣,并在此方面小有成就。這兩位老人忙嗎?忙。他們走在老年的道路上,仍孜孜不倦地追求著自己之所愛。忙,卻快樂,并充實著。
我不是沒有聽過大道理,只是,大道理中的主角實實在在出現在我面前時,那份體會更深刻。現在很多學生,包括很多社會人士,都始終無法走出「專業」這個囹圄,將自己局限于當初所選擇的專業領域內,不愿突破。這樣的狀態很保險,狠安逸,至少不會摔個鼻青臉腫。而我們真的愿意止步于此嗎?我們的夢明明就很多啊。我想,這大概就是老人對我發表一番論述的原因吧。作為一個與他有著將近65歲年齡差的“小同好”,我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值得我追求的東西,在文學道路上,或是其他領域。我的眼光,應更開闊些,畢竟,遠方才是我所追求的。
所以謝謝您,陳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