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1
“江宗主,含光君,這是怎么回事?”
先是藍家裝束的小孩,現(xiàn)在又是江家直系子弟才有的九瓣清心鈴,已經(jīng)有人沉不住氣開口質(zhì)問道。
“我怎么知道!”江澄瞪了那開口之人,那人正要開口,卻見江澄手中紫色電光一閃,一細長軟鞭出現(xiàn)在他手中,他狠狠的抽了過去,其神色之狠讓許多準備開口之人都閉上了嘴。
江澄自從魏無羨身死后,這幾年脾氣越發(fā)不好了,手中的紫電只要挨上哪怕一鞭也夠受的。
而下一刻,一陣紅光閃爍,紫電竟被彈了回來。
江澄驚疑不定的抓住紫電,神色愈發(fā)狠戾。就在他準備抽第二鞭時,藍湛突然伸手攔住了江澄。
“藍湛!你要干什么!”江澄怒道。
藍湛沒有回他,看向藍裳問道:“藍裳,可看出什么了?”
金凌覺得此人眼熟,卻又不記得什么時候見過。此時見藍裳屢次三番被含光君叫出,湊近藍景儀問道:“那人是誰,怎么我以前沒見過?”
“你沒見過很正常,因為我們也不常見他。”藍景儀看了一眼藍裳說道。
“他是跟在三公子身邊的,三公子連清談會都不參加,你怎么可能見過。這次是三公子發(fā)話他才和我們一起來的,不然壓根就看不見他人影。不對,你應(yīng)該見過才對吧?你之前不是還被三公子救過嗎?”藍景儀小聲的問道。他說的乃是兩月前一眾小輩出外夜獵,碰上了金凌,本以為只是普通走尸,誰知這走尸強悍無比,且數(shù)量眾多,藍家的孩子當即立刻放了煙花信號,而來的便是藍忘川,只不過他們未曾見到藍忘川,只見到了藍忘川的陣法和藍裳。
金凌一聽是那藍裳居然是跟著三公子的,頓時似乎喪氣的回了一句“我沒見過。”
藍景儀見金凌如此模樣,正想繼續(xù)問,卻被藍思追拉住,藍思追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再問了。
“這是···彼岸花?這里怎么會有彼岸花?!!”藍裳看清那花時,叫了出來,明顯不相信這里居然有這個東西。
彼岸花?這是什么?
眾人疑惑,藍裳繼續(xù)開口道:“我在公子的筆記中讀到過。彼岸花,生于黃泉,長于奈河,是亡靈之花。我一直以為是傳說而已,這···真的有這東西?”
亡靈之花?眾人驚異,藍湛卻開口道:“藍裳,你可有法子拿到那鈴鐺?”
藍裳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頭道:“有!”
只見他從自己隨身的背包中拿出一顆種子,開口道:“這是彼岸花的種子,一會兒我會催生出它來,不過這過程中可能會出現(xiàn)一些異象···”
“什么異象?而且,你這種子又有何不同?”江澄問道,同時將金凌護在了身后。
“我催生的是葉子,彼岸花之所以被稱為亡靈之花是因為,花葉生生不相見,且它儲存了亡靈的記憶,花葉相見便會凋零,同時釋放它儲存的記憶。我說的異象便是我們可能會看到一些不知道誰的記憶而已。不要迷失其中就好。”藍裳說完看向藍湛,藍湛點了點頭,藍裳便開始催生這粒種子,而當這顆種子長出葉子的一瞬間,那些花如他所說開始凋零,隨后消散。
此時,那鈴鐺突然震動,隨后淡淡光暈散出,一畫面突然出現(xiàn)。
那是尸橫遍野的道路,當看清畫面里的景象時,有人說了出來:“亂葬崗?”
除了小輩們,在座的其他人都很熟悉這個地方,那是夷陵的亂葬崗,而這幅場景竟是眾仙門圍剿亂葬崗。金凌看向自家舅舅,江澄已是一臉慘白,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過去。
畫面中,一身著白衣之人突然從天而降,那面容讓人瞬間叫了出來:“含光君?”
就連江澄也看向了藍湛,而藍湛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不對,這不是含光君。
眾人再接著看,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那人乍看之下與藍湛十分相似,但立馬又能看出他并不是藍湛,只因這人比藍忘機來說,五官更加精致,容貌也更昳麗。那么他是誰?
“三公子!”藍裳喊出了那人的身份,而江澄更是喚出了那人的名字:“藍忘川?”
藍氏有雙璧,藍曦臣與藍忘機。而射日之征讓眾人知道藍家還有一子,乃藍忘機的雙生兄弟,藍漌,藍忘川。
他不怎么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但只要他在的地方,無一人死亡,只因其陣法之強大讓溫家束手無策。而他不怎么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只因其天生體弱,且其并不長于藍氏,他一出生因天生體弱便被神秘的青冥界帶走撫養(yǎng),每年回藍氏一次。
相傳其是青冥界界主的唯一弟子,是下一任的青冥界界主。直到溫家發(fā)難于藍家,他才被準回藍家。而不知何時起,三公子這三個字出現(xiàn)便只能是藍家的藍三公子,藍漌,藍忘川。
如果說藍曦臣是春風拂面,藍忘機是冷如冰霜,那么藍忘川則是漠視一切。那是真正的不在意周圍的事物。
這個樣子的藍忘川讓認識他的人皆是陌生。
藍忘川/三公子怎么感覺那么陌生呢?
“舅舅,你認識他?”金凌可是第一次看見自家舅舅出現(xiàn)這種模樣,湊過來問道。
江澄看著畫面里對這滿地尸體毫不在乎的藍忘川,恍惚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以前去藍家進學(xué)時見過……”卻沒有繼續(xù)講述。
換了其他的修真人士,看見如此場景都會有不同感觸,而他卻仿若視若無睹,環(huán)顧了四周后,看見了在地上的清心鈴,徑直走過來,撿起清心鈴后卻又走到了懸崖邊上。
江澄和藍忘機此時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不行,就在這里,魏無羨從他們兩的眼里掉了下去!只不過,一個是想殺了他,一個是抓不住他。
“你是說,他是從這里掉下去了?”藍忘川看了一眼手中的清心鈴,開口問道。而在眾人的眼里,那清心鈴在聽到這話后搖了搖發(fā)出清脆的響鈴聲,似乎是在回答。
那藍忘川面無表情,一張五官較之藍忘機更加精致,旖麗非常的面容此刻卻嘴角輕勾,卻是扯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
他轉(zhuǎn)身看向這滿是尸體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紅芒。他緩緩伸手,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十指纖長,骨節(jié)分明,日光下那雙手竟仿若透明一般。而下一秒,藍忘川雙手合十結(jié)出一個又一個繁復(fù)的手印,其速度之快讓眾人覺得他只是伸出了雙手而已,少數(shù)的幾人卻看出來了,他在結(jié)陣。
只見一個繁復(fù)的陣法出現(xiàn)在藍忘川手前,他手勢不變,向前一推,那陣印迎風見長,瞬間覆蓋這個尸體遍布的地方。陣法開啟,眾人之間那陣緩緩放出淺藍色的光芒,很弱,卻遍布了這個地方。正當眾人疑惑之時,那些尸體竟然變成了一只只的黑色的鳳尾蝶!而一道門卻突然出現(xiàn)在了半空之中。
而此時,又有一人從天而降,卻是一身著青衣的幼童,模樣清秀。他看見藍忘川時頓時眼睛一亮,連忙跑了過去,叫到:“公子!”
藍忘機與江澄自是認識,那是昔年服侍藍忘川的童子,可卻與當年他們見他時沒有半分差異!
“阿若,帶他們?nèi)グ伞!彼{忘川淡淡的開口。那喚阿若的幼童看了一眼這滿場的鳳尾蝶,無奈的嘆氣,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隨后從懷中掏出一枚吊墜,那吊墜也是彼岸花的模樣,他往那門一拋,那吊墜竟像是入了水中一樣,緩緩沉入其中。下一刻,那門緩緩打開,阿若雙手一攏,那些蝴蝶竟自發(fā)的靠了過來,跟著阿若一起進了那門之中。
看著最后一只鳳尾蝶入了門,那法陣瞬間消散。除了滿地的鮮血證明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場狀況慘烈的廝殺,再無任何痕跡可以證明。
藍忘川轉(zhuǎn)身走到懸崖邊上,下一刻,卻跳了下去!
“不!”江澄大聲喊道,不相信那人竟是跳了下去。
當年魏無羨掉下懸崖后,他們曾組織人手下去探查,可下到一半?yún)s再也不敢往下,只因下面怨氣深重,黑色的濃霧怨氣彌漫了整個谷底。他們不敢再往下,江澄還想繼續(xù)向下,卻也無能無力。他們不是魏無羨,沒有控制怨氣的能力,只能眾仙門在亂葬崗頂上布上120座鎮(zhèn)山石獸,全力戒備。
而此時他們這才想起,當年魏無羨重傷之時,眾仙門因爭奪陰虎符自相殘殺,而陰虎符卻在魏無羨掉下山崖的瞬間被魏無羨給毀了。只有少數(shù)人活著離開了那里,卻是連尸體都沒有收拾。而當他們再次回來時,那亂葬崗早就已經(jīng)沒有尸體了。
完了,這不是自己找死嗎!誰不知道,亂葬崗雖經(jīng)過魏無羨整治,怨氣已經(jīng)消了許多,但谷底的怨氣卻沒有被徹底凈化。這些年,雖有蘭陵金氏和姑蘇藍氏,云夢江氏輪流憑借當年魏無羨留下的陣法對谷底的怨氣進行凈化,但收效甚微。時間一長,蘭陵金氏便再不派人來,云夢江氏同樣因為新建,事物繁多,也逐漸不再派人來,只有姑蘇藍氏每年都會再次派人前來。
藍忘川卻仿若無感飄然而下。而那些讓眾仙門避之不及的怨氣此時卻害怕的避開藍忘川,為他甚至讓出了道路。而當藍忘川至谷底時周身直接呈現(xiàn)一種真空地帶。那谷底白骨累累,地上更滿是淤泥,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血肉所化。
藍忘川看了一眼這不見天日黑霧彌漫的地方,再看一眼這地,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臉的嫌棄的表情。
“公子!”一幼童的聲音響起,那名為阿若的幼童此時也同樣飄然而至。
如果說藍忘川無懼這些怨氣,眾人可以當他修為高深,可這幼童也無懼這些怨氣,這讓眾人皆心驚。有人甚至開始猜測這藍忘川莫不是也和那魏無羨一般?這念頭一起,許多人都忍不住看向了那站在最前方如霜雪一般的人。
“阿若,把這些東西清理過后再帶走。”聽見藍忘川開口,阿若頓時苦了臉。
“公子,這些東西,拿給阿岸當花肥都嫌惡心,能不能直接給滅了呀···”幼童一想到把這些東西帶到阿岸面前,自己肯定要被阿岸給數(shù)落半天,一張小臉皺的跟個包子一樣。
藍忘川輕輕敝了一眼阿若,阿若頓時閉了嘴,但是卻仍是一個人不知嘟嘟囔囔的說著什么。
“阿若,你說什么呢?”阿若從乾坤袋中不知拿出了什么走一步撒一把的樣子,聽見這話,委屈地說:“公子,我沒說什么,就是抱怨了幾句而已嘛···那溫卯真不是個東西,把東西偷走了倒是好好處理啊!結(jié)果現(xiàn)在還要公子來給他收拾爛攤子!還害的魏公子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所有人皆是被這話給沖擊到了,這亂葬崗不是因為是古戰(zhàn)場才演變成今天這樣嗎?跟溫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聽那幼童之意,這竟與溫家先祖有關(guān)?
不管溫家做過什么,但是溫家先祖那也是修真界的素有威名的前輩,怎的在這幼童嘴里變成了個偷雞摸狗之輩了?甚至魏無羨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場竟也與他有關(guān)。
“行了,這些冤魂,愿意洗心革面的就帶走,不愿意的你就直接滅了吧,省的輪轉(zhuǎn)王他們還要多做事。”藍忘川看著遠處翻騰不已的黑色霧氣,淡淡開了口道。
“是!公子!”那幼童一聽頓時興高采烈,干脆直接跑了起來。看著那幼童如此高興的模樣,藍忘川搖了搖頭。再低下頭看向手中的清心鈴,說道:“走吧,再晚你主人可真的就沒救了。”
那鈴鐺從藍忘川下來后一直安靜著不做聲響,此時一聽,立刻叮叮當當?shù)捻憘€不停。
“什么!那魏賊竟沒死!”聽到此處,有人喊了出來。
沒死?魏嬰沒死?
藍湛此時腦子中滿滿全是魏嬰沒死的念頭,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著那畫面。
江澄卻仿若心中有什么被放下了一般,他沒死,他沒死!
可隨著藍忘川的一路行來,藍湛和江澄的心卻又一次被提了起來。只因這霧氣越來越濃,而那呼嘯而過的凄厲鬼聲更是顯示此處必是更厲害的冤魂厲鬼的所在之處。
“吵死了。”藍忘川在又一次的厲鬼呼嘯聲中明顯的不耐煩說了一句。
下一刻,眾人只見藍忘川再次睜眼,竟是雙眼血紅,而頭發(fā)更是瞬間雪白,他再次踏出腳步,竟一步一生彼岸花。
“不!你怎么可能在這里!怎么可能!”那凄厲的鬼聲混著老人小孩青年男女的聲音,竟是對藍忘川害怕不已。
“在你們跟著那溫卯來這里時我就曾經(jīng)問過你們,是要短暫的自由,還是生生世世的不見天日換來的一絲生機,你們選擇了前者,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不是嗎?”隨著藍忘川的說話,他的頭發(fā)開始變長,一身藍家的校服也變成了黑色的錦袍,上面更是繡著大片盛開的金紅色彼岸花。
當他說完這話時,那些呼嘯而過的凄厲鬼聲也漸漸弱了下去,最終消散,而他的身后,一望無際的彼岸花正肆無忌憚的盛放著。
而他也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