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世界,相互而已

時間是最公平的,也是最殘忍的,公平到你只是慌神兒的一瞬,她就溜走了,溜走的時間,任你是央求還是禱告,無論你是腰纏萬貫還是家徒四壁,她都不允許你討價還價。殘忍到你只是稍作憂郁,它便又不見了,于是,春華秋實,歲月更迭,有些“謝謝”永遠沒機會說,有些“對不起”也只能彌散在空氣中,隨著塵埃一起散在未知的角落。

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有的只是回不去。

與弓薇的相識,很偶然,合租客而已。相識是偶然,相處卻是必然,因為那時的我是無害的,弓薇叫我“書生”。那時的弓薇是博愛的,雖然她總說不喜歡別人說她博愛,哪怕說“濫情”也比“博愛”強。“濫情”我說不出口,所以她叫我“書生”。

弓薇是80后,說她“濫情”不是真的濫情,只是善良,幫過不少初出茅廬的90后,我就是其中一個。大忙算不上,但是在那座所有人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城市,小腿都會變粗的城市,在人們過自己的日子都來不及的城市,還能關心,溫暖一些個萍水相逢、注定只能是過客的人,應該算是善良的吧。

弓薇是個久經俗物卻依然質樸的姐姐,或許只是在面對我們的時候質樸吧。那時我心情沉重,弓薇大大咧咧,極樂派,總能逗我們笑,我和另外一個90后小賈。弓薇有很多故事,山西太原人,北京上的大學,上海工作,當過背包客,當過群演,年少時也做過混不吝,拿著刀和排擠母親的同事耍橫,遇見我時在北京休整。有一個醫學博士的未婚夫,一個兒科權威大夫的媽媽,一個沒脾氣的爸爸,還有一個坐擁北京一個本土小院,年輕時被丈夫拋棄,老年復合只為彼此折磨的奶奶。弓薇經常跟我們開玩笑說要善待她奶奶,希望百年后能把小院留給她,還經常故做鬼精鬼精的樣子告訴我們,作為家中獨生女的她,每年都送母親禮物,但是只送黃金首飾,因為保值.......

在那段只要閑著,愁思就會爬上心頭,只要沒活兒就只能在出租屋昏天黑地睡覺的日子,弓薇帶著我們在北京的老街溜達,逛天壇、逛西單,請我們吃牛排,還特意去找哈爾濱特產馬迭爾冰棍.....旅行回來會帶給我們每個人禮物,經濟緊張了會主動提出幫忙,一起追《來自星星的你》,看到都教授出場會尖叫,一起在出租屋喝啤酒吃炸雞,一起煮火鍋,晚上10點在小區里跳鄭多燕,吵走了練太極的大叔......我們彼此都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連房租都是月付的,今天在一起吃飯,明天甚至不知道會在何方搖曳的存在。我曾經在半夜2點返京,弓薇去接我,那時,我們相識僅一個月,于北京我還恍惚,于人情,亦懵懂。

北京青年公寓小區


北京歡樂谷

和弓薇分開的時候沒有告別。原因是我本是暫離北京,臨時改變主意,再也沒回去。

待我離開后,一段時間稍作穩定,我試著聯系弓薇,發出去的信息總也沒有回復,撥出去的電話總是無人接聽。那時,我的人是極端的,感情亦極端,恨的使勁,愛的濃烈,我的世界還停留在理想派。對于幫助過我的人,總想著要感恩,對于相處過的人,總想著要長情。

幾個月后,另一個朋友也向我打聽弓薇,說打聽不到她。幾天后,她回復我微信了,我興奮至極,弓薇說我發的信息她都看到了,然后簡短的幾句,告訴我她們家遭逢的巨變,我依然在表達我的感激之情,開始是很好的氛圍,冷不丁的手機上顯示一段話,大概是說別他媽的說廢話了,這段時間她早聽夠了也看夠了,她只需要錢......至此,還處于激動狀態下的我忽地手腳冰涼,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好似除了拿錢出來,其他的都是扯淡,徒顯虛偽。我真的有考慮我的銀行余額,最后我還是無措,沒有再回復,我又一次與我最想感激的人沒有告別就離開了。再后來我發現弓薇把我拉黑了,或許她拉黑的不只我一個。

待我銀行余額可以周旋的時候,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在今天,我會如何回復那條微信,我會如何做。畢竟,北京時期的我是狀態最低谷時期,是最無力的時期,但是因為弓薇,我無暇去愁,去想。我后來與朋友如是形容:北京的日子讓我明白所謂的刻骨銘心就是你永遠懷念卻打死都不想再來一遍的日子。就是那樣的日子,弓薇讓懵懂的我沒有沉下去,但是,畢竟我們只是萍水相逢,天各一方,畢竟,弓薇曾經告訴過我:出來混的,誰知道誰呀,誰為誰呀,誰信誰呀,聽聽就過了,十句話里有一句能信就不錯了。

是啊,出來混的,誰信誰呀,誰為誰呀

但是,我一直沒有學習駕照,因為就是母親的一場事故讓弓薇冒出了“他媽的”,讓她消失在了朋友圈,刪除了微信好友。我告訴別人:我不怕別人撞我,就怕我撞別人。我保證我的銀行卡上始終有余額,我后來一直認為,一個獨立的成年人,如果沒有獨立的經濟,就是對親人、朋友以及自己的不負責。無所謂多少,有便好。我曾經說過,人心善惡參半,每個人都有惡的那一半,善與惡一線之隔,線上是善,線下是惡,只是每個人的線高低不同而已,只要沒到那條線之前都是善的,有的人的那條線是錢,有的是權,有的是色......有的人線高,有的人線底,有的人一輩子面對的考驗也沒有達到那條線,他便是正義的,有的人,很不幸,面對的誘惑恰好踩到線了,于是,留下的便是罵名......我不想考驗人心和人性,我愿此后我們此生都遇不到那條線。

如果還有機會和弓薇對話,我想說:姐,謝謝你,對不起。


拉薩大昭寺朝圣

京城米貴,居之不易

我初到北京時,朋友們都還沒到,只有一個大學校友,榆林老鄉,早我半年到北京,做銷售,在學校期間,因為是一屆,又是老鄉,交流的也還不錯,我初到北京時,他恰好去了外地,特意拜托女朋友照顧我,第一次和他的朋友們聚會的時候,那個熱情勁讓我不適應。

我離開北京后拜托他們去幫我把寄存在出租屋的東西打包寄回。東西回來后我很感激,打開后多出來兩件日用洗護品,正在我詫異時,老鄉發來消息,一共......元,你試著用一下。我理解,京城米貴,居之不易,很多歡聲笑語背后是不可與人說的凄涼。但是心里難免咯噔一下,卻沒有影響發紅包的速度。此后,我的嗓子不好,總發炎,朋友圈有好多家長,我會把我的狀況發朋友圈,每次前腳發后腳就會收到老鄉的慰問消息,每一次都是以推銷產品結束。這么不咸不淡的維持著,再后來,老鄉要結婚,邀請了我,并且告訴我當年那個圈子只邀請了我一人,至于其他人,說以后有交集的時候自然就熟絡了。我沒有參加婚禮,也沒寄禮金,從此,朋友圈依然能看到動態,我依然頻繁地更新,卻再也沒有了互動。后來,好多平日里不冒煙,或者交集不多的,突然要邀請參加婚禮的,我都一般對待。我時常問朋友們:你們說我這般做人,待我結婚時是不是就不應該辦酒席呀?

我們與世界,相互而已

剛上大學時,為了防止我們過分地吃喝玩樂,老師就說過,與其以刻意建立、維護人際關系為目的,耗精力去吃喝玩樂,不如去提升自己,你若盛開蝴蝶自來,你若蔫敗,過往的情分如空中煙云,風過即散。

我的朋友們都極其努力,我們從不相信會有無緣的好和無故的運,能自己動手的絕不勞煩他人手。如若有求于人,我會想過去、現在、未來我能做什么,如果我自己都找不到理由,那么,是不會開口的,即便碰到這樣的好事,也是終日惶恐的。

有一個朋友,年歲不大,豁達的可怕,問他緣由,他說:首先,世人眼里的權與利我無所求,其次,我想干的,無論在哪里,我都可以干及格,我需要怕什么嗎?是啊,慌是因為不該來的來了,亂是因為不該做出選擇的要選擇。求的越多,便越多慌亂。殊不知,我與你,相互而已,我們與世界,相互而已,誰也占不了便宜,誰也不會有便宜可占,無論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畢竟,眼睛能看到的,都是反射光。我們與世界,也是互相反射罷了,你想世界什么樣,需自己首先是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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