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四月芳菲盡,長亭微濕。
見一女失魂落魄,骨瘦偏頗似要行上長亭。
正當亭階,方才雨后亭檐遺存的水滴,正中眉心。得見她面容,瞳似煙青膚如暮雪,胭脂紅唇,細眉黑發。一襲紅衣,冷冽之艷。
步亭中,得見一拂禪道長。周身似霧籠罩,騰著白絲絲兒氣。
“伊人,留步。”
“仙士可是喚我?不知仙士何事?”女子疑惑。
道士允頭。“若信我,可否待我摸骨為之一算?”
“將死之人,有何不可。吾之所幸,勞煩仙士了。”
女子背坐,道士并二指順背脊直下,只一遍便道:
“伊人一生,皆謬遇,且隨吾修,方是歸家處。”冷冷的空氣回旋著空靈之音。道士已無影蹤。
霧蒙的空中懸浮著一拂禪。落在女子掌心。成了一顆朱砂痣。
傳聞自殺的人,將永世循環往復死亡那一刻的痛苦。而此刻這一佛禪解了她永世的困咒。
(一)初見
青天白雪,枯枝霜頭。紅袍白馬樹下臥。
空寂林中,馬蹄作響。英眉劍氣風流儻。
彼時長空下,弱女閉夢,將軍心已惘。
“女為何雪中獨身而臥?”他縱身下馬而察,女氣息微弱,便著手欲扶之。
“你是何人?意欲何為?”女子啞著嗓子艱難說道。
“你這般病弱模樣,若有他意,又能如何?”竟被此女所言惹得輕笑出聲。
絕美的臉露出一絲苦笑忽而拿出短匕欲自仞。
他見勢一掌而阻,短匕落地,白頸滲血絲,幸而只破皮。
“你這女子,為何這樣烈性子!吾乃姚城將領常尋,途徑此地,先前不過玩笑話,實見你獨身恐惡人而圖之,有意問你去向好護你一程。你身中惡寒,虛弱不堪。若信我且隨我回府治之。不信且當遇瘋人作罷。”
女子不作聲,身體虛弱地已讓她神智模糊。只苦皺著眉頭,抿緊了煞白的嘴唇。
常尋是由心憐惜這女子,可強人所難之事素來不為。脫下斗篷披在她身上便欲離開。
“常尋將軍……女子林清宴,愿隨將軍……”原先沉默地女子吃力道。
(二)別離
“身子可好?”他撫著她發髻,柔聲而問。
“將軍費心了,清宴已無大礙。”她知他眼中炙熱謂何,然始終避之。
“那便好。”
林清宴緊抿著唇欲言又止的模樣,沉寂半晌后,“將軍,這些時日多謝您的照料,如今我傷已痊愈,該是辭別。”
“要去何處?”常尋佯裝鎮定。
“尋一故人。”
“是何故人?”
“只是一位故人罷……”
“……不管何人且由我替你尋之。”此時已有火苗竄上眉頭的焦灼之勢。
“將軍不必如此,我知將軍心善待我好,但真的不必如此,這是清宴的私事就不勞煩將軍了。將軍恩情無以為報,唯以此香包相贈。”她怯懦言之,抑或愧疚!?
“我素非善類,如此皆因……,宴兒你……可知我意?”他再也按耐不住,一把緊握她手,本為豪情不羈者卻只因她而心柔似水。眼里是讓人不忍拒絕的堅決。終歸情難自控。
“將軍勿要如此言重,請將軍許清宴行之!”她百般掙扎不得抽手,別過頭流下兩目清淚,不再言語。
“如此么……呵……”看著她滿是不情愿的樣子,竟似百箭穿心。他松開了手,轉身淡然離開。
閨門尚敞著,弱女拂淚生憂愁,愧一人。
不眠花柳巷,將軍把酒風塵中,思一人。
一夜傷情兩癡人,黎明醒時,女已途上。
(三)輾轉
而后幾月,常尋因公前往奚城宋府。
途徑府中林道,遇一婦人,瞳似煙青膚如暮雪,胭脂紅唇,細眉黑發。這……分明是她,一定是她
千思萬想尋而不得之人,此刻常尋眼里難抑驚喜。
婦人閃過一絲倉惶之色,還未等常尋作聲便淡然道“妾身見過常尋將軍,夫君已在書房恭候多時,玲兒你且引將軍前去罷”
“夫君?”常尋驚恐呢喃道。
“將軍請”丫鬟玲兒躬身請引
常尋愣神半晌,似明所已,眼微猩紅,隨之奮去
后又聞,宋府公子宋微明被其妾所毒殺亡于塌上,其父老來喪子,隨之病逝。
常尋聞此急策快馬千里往宋府,歸來卻是愁更愁。
她又一次下落不明。
(四)不識
“頭牌。”著一襲肅默黑衣的人摸出一腚黃金,醉醺醺的吆喝道。
握著金子的老鴇,喜笑顏開聲聲喚著“宴兒,宴兒,迎客。”
“宴兒?”黑衣客聽聞此名后冷笑著更加痛飲了數口烈酒。
遂見一紅衣女子,膚如白雪,幾分戾氣,臨他身前。可他已半醉,見識不清她容顏。摔碎了酒壺子,吹了燈,便抱她上床。
“宴兒……”被情欲鋪滿的帳中,他帶著醉意的微聲呼喚著,女子卻未敢應承,只是默默流淚。
完事后,他踉蹌地起身要走,床上的女人,想說些什么,卻嗚咽著無言,只是倔強的拉著那一縷衣角不肯松手,他回頭捏著她的下巴狠狠地說道:“你也配!?”,帶著醉意話語卻也足夠厲聲傷人,懷里扔下幾枚銀子便走了。
她想說些什么,卻又最終沉默,是啊,現在的她已經不配了,從前他從雪地里撿了她,可這次她掉進的是泥潭,何苦去污糟了他呢?最終還是松開了緊攥的衣角。
走出酒香女色之地,他撫摸著懷中的香包帶著笑意沉沉睡去。可是,那香包它早就失了味道啊,不香了啊。
(五)尋死
四月芳菲盡,長亭微濕。
山中半亭,見一女子失魂落魄,瞳似煙青膚如暮雪,胭脂紅唇,細眉黑發。一襲紅衣,冷冽之艷一躍而下墜山崖。
……………
(六)悟道
常尋七十臨終有一夢。
夢清宴身著紅衣,情深望之。
曰:
初遇將軍,慘遭宋氏屠門心灰意冷。
而遇將軍,感世間唯一溫情。
然大仇未報,不敢應同將軍,更不愿累及將軍。
而后嫁入宋府,大仇得報,可已不是清白身子,已無回頭路可走。
茍活世間,只因想再見將軍一面。
現今清宴已無憾,還請將軍勿要再念我尋我。
望君珍重!
…………
“聽聞昨夜常府將軍病去塌上了。西去時據說周身騰著白絲絲兒恐似升仙了。”姚城人紛紛傳道著。
鐘其一人生無憾
聚散離合終重逢
今生未能與之伴
來世便做引路人
相護索債或得失
因果循環皆天命
尾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