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白不知道自己在衣帽間站了多久,直到律所合伙人陸昊的電話打來,他才終于有仍身處現(xiàn)實的感覺。
“遇白,怎么還沒到律師,是不是堵車了?”
路遇白的嗓音沙啞得不像人樣,只疲憊的道:“陸昊,把我這段時間的工作都停了吧。或者安排給別的律師負責。”
“什么?”
“嗯,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掛斷電話,路遇白默不作聲的關(guān)上衣柜,努力挺直背脊走回臥室。
房門關(guān)上,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陸昊在律師被掛斷電話的時候,驚訝得下巴差點掉在桌子上。
路遇白是個工作狂的事實人盡皆知,從律所成立到現(xiàn)在,他幾乎就沒休息過。
陸昊回想著男人在電話里那沙啞不堪的聲音,愈發(fā)覺得蹊蹺不已。
“先讓何律師接手一下路律師的案子,我出去一下!”
陸昊一路驅(qū)車就直接殺到了路遇白的別墅。
他在屋外按了很久的門鈴,都沒人開門。最后沒有辦法,只好打路遇白的電話,很久之后,男人才接聽。
“遇白,你在家里吧?我在你家門口,快出來給我開個門!”
陸昊沒有想到自己開門撞見的會是這個模樣的路遇白。
他愣在原地,因為驚訝,眼睛不由得瞪大。
陸昊目瞪口呆的盯著來給他開門的男人,詫異地咽了咽口水。
這么多年,他從來就沒見過路遇白這么狼狽不堪,憔悴不成人樣的樣子!
他眼前的人,真的是那個所向披靡永遠光彩熠熠的金牌大狀路遇白?!
“我靠!你這個樣子很像是被余律師給家暴了知不知道?!”
陸昊露出夸張的表情,像以往般調(diào)侃著進門,只是這一次,卻沒有得到路遇白的回應。
他皺了下眉頭,真正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到底出什么事了?”
看著路遇白不動聲色的開了一瓶酒擺在自己面前,陸昊眉頭皺緊了些,這個男人是極少喝酒的。
所以不到受不了,絕不會喝成這個鬼樣子。
路遇白緘默不言,只是盯著一個地方發(fā)愣。
真是傷心難過說出來能發(fā)泄就還好,最怕的就是不聲不吭什么都自己扛的人!
陸昊崩潰的按了按腦袋,從沙發(fā)上“蹭”的一下站起來,“余律師呢?嫂子!余大美女,你老公快不行了……”
陸昊樓下樓上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臉上卻沒了半點玩笑之色。
“遇白,你別嚇我,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他緊張問。
他不禁沒發(fā)現(xiàn)余笙的影子,整個房子內(nèi)一點余笙的東西都沒有!
良久,久到陸昊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緘默著一言不發(fā)的男人終于動了動唇。
“我離婚了。”
“什……什么?”
陸昊睜大了眼,徹底懵了。
“嗯,這次是真的。”
路遇白說著,嗓音分明平靜,卻有種死水微瀾的絕望。
陸昊怔了半響,忽然狠狠一拍大腿,懊惱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早該想到的!
能讓路遇白放縱得失去自我,除了那位跟他們律所的招牌律師齊名的金牌大狀余笙,這世上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遇白,你想開點。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你們倆太像了,能成為勢均力敵的朋友,但沒辦法當相敬如賓的夫妻。”
兩個人都是驕傲不肯認輸?shù)娜耍坏┯辛嗣埽粋€不說一個不問,又怎么可能不出問題?
陸昊想著,極力安慰路遇白。他卻好似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先喝酒吧。”
路遇白率先喝了,酒精的作用下,以往鮮少在人前表露的感情終于得以宣泄。
“昊子你知道嗎,所有人都覺得我路遇白的人生幾乎完美。事業(yè)有成,受人尊敬,妻子也是赫赫有名的同行,俊男才女,一切看起來都光鮮亮麗……”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我路遇白只不過是余笙的一顆棋子,一盤賭注的籌碼而已……”
聞聲,陸昊疑惑的皺了下眉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路遇白仰頭將酒灌入口中,深邃的視線復雜迷離,嗓音無奈自嘲到極致。
“余笙根本就不愛我,她只是因為余歌喜歡我,所以考政法大學,擠掉余歌來當我的助理,包括嫁給我,也只是為了贏余歌……”
“她很余歌,恨到了骨子里。所以不惜賠上自己的青春和婚姻,她對余歌的恨甚至可以支撐她整日面對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哪怕同床共枕和做愛,她都可以眼睛都不眨。”
“是不是聽著就很像那個女強人一般的金牌律師,余笙就是這樣,驕傲又倔強,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打落牙齒和血吞,豁得出去也足夠有資本。”
看著路遇白黯然神傷的模樣,陸昊眉間的皺褶越來越深,“不可能啊……”
愛一個人的眼神絕對騙不了人。
余笙每次看路遇白的眼神都像是星星在發(fā)光,如果只是因為攀比較量,是絕對不可能有那種神情的。
“遇白,你是不是搞錯了?當年讀書那會兒,我可是親眼看著余師妹是怎么一步步把你追到手的,如果是你們感情不和分開那另當別論,但你跟我說師妹是騙你……我覺得,不大可能。”
陸昊頓了頓,補充道:“當初霍驍追她整個法學院皆知,她都拒絕了,怎么都不像是……”
話沒說完,便被路遇白打斷——
“她已經(jīng)和霍驍結(jié)婚了。”
一句話,讓陸昊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怔愣著懵了一會兒,半響,搖頭嘆了口氣。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看開點,這事就當翻篇了!以你的條件,要什么女人會沒有?來,兄弟陪你喝酒!”
陸昊脫掉衣服扯送領(lǐng)帶,一副敞開了舍命陪兄弟的模樣開始大喝起來。
路遇白原本以為自己喝醉了就不會再想,可是一杯杯酒穿腸過肚,他卻惶覺自己愈發(fā)清晰。
清晰地發(fā)現(xiàn)一顆心臟被牢牢堵住,清晰地發(fā)現(xiàn)原來喝酒根本無濟于事。
清晰地明白——余笙,再也不會屬于他。
……
另一邊,余笙交涉好了所有手續(xù)。
對于她要離開律所的事情,合伙人痛惜不已,再三挽留道:“阿笙,律所不能沒有你。你走了律所的靈魂就沒了。”
“我心意已決。”
走出律所的時候,余笙也是這般,心意已決的打車回了家里。
余笙到家的時候一家人正和樂融融的在吃飯,林芳華不在,她一路走進去,微笑道:“不好意思要影響大家的心情了。”
“笙兒回來了,吃飯沒有,快過來坐。”
“不用了爸爸,我只是回來交代一些事情,等下還要離開。”
余笙在沙發(fā)上坐下,從包里拿出文件資料,放在了茶幾上。
“爺爺,爸爸,媽媽。”她掀動唇角,“可能要打擾你們吃飯了,這里有份資料,你們可以先看一看。”
聞聲,三位長輩放下筷子,疑惑著走了過來。
余歌僵在餐桌上,尷尬著怒瞪余笙。
等到三人看完資料,余笙瞥見各自臉上詫異驚訝的表情,這一切都是她預料之中的反應。
“如大家所見,余氏的制度我已經(jīng)改了,公司會交給職業(yè)經(jīng)理人打理。以后爺爺和爸媽的養(yǎng)老錢,我會按月支付。至于余氏,那是奶奶留給我的,我要一個人掌管。”
她微微一頓,微笑補充道:“最重要的事,以后無論余氏發(fā)生了什么,是破產(chǎn)還是發(fā)揚光大,家里的一毛錢都不會給余歌。”
一句話,讓余歌的臉色立刻變了調(diào)!
余震有些生氣,批評道:“阿笙,歌兒好歹是你的妹妹!公司那么多錢,你好歹給她留點,做人不可以這么自私!”
“爺爺,她可不是我的妹妹,不管是小姑還是妹妹,我從來就沒這么想過!余歌跟林芳華只是害死我奶奶的殺人兇手!”
“余笙!你這是什么語氣在跟爺爺說話!”
父母的呵斥讓她微微一頓,二老緩了下,自覺語氣太重,便和聲勸道:“乖女兒,爸媽知道你心里惦念著奶奶,我們又何嘗不是呢?”
“阿笙,千錯萬錯都是爺爺?shù)腻e,都過去這么久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別,爺爺您別說了。”
余笙笑瞇瞇的打斷了老爺子的話,“家人”這個詞,絕不是被用來這么玷污的。
她壓根沒打算解釋,今天來也只是想通知大家一聲,故道:“余氏在我名下,既然那是奶奶留給我的,所以我怎么打理,好像也不需要跟大家商量吧?”
余歌在早已漲紅了臉,見沒人幫自己說話了,惱羞成怒的沖上去,便狠狠推了余笙一把!
“余笙!你好沒良心!連長輩的話都不聽!你有沒有孝心啊連長輩都不管了!”
這一推,將余笙推出去蹌踉了兩步才勉強站穩(wěn)。
她緩緩攅緊手指,當初在法院門口,余歌也是這樣推她,才讓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余笙你……”
女人的指責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余笙一回頭,反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聲,五根鮮紅的手指印便赫然印在了余歌白皙臉上。
余歌直接被打懵了,眼眶立刻紅了!
余笙淬著光的眸子盯著她,咬牙道:“余家的事你也配管?一個野種而已!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你……!”
余歌哭紅了眼睛,當下便委屈道:“余笙,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什么都要和我搶!又不是我害死你奶奶的!你分明就是在怪爸爸,還把氣遷怒到我身上!我到底哪里找你惹你了?你要這么處處針對我?!”
一番話,分明是給余笙變著相的抹黑使壞。
她當然不可能聽不出來,只是早已司空見慣,無所謂了。
“你活著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就讓我不順眼了。想要余家的錢是吧?可以,自己從樓上跳下去,我就分你一點。”
“余笙!”
余震徹怒,顫抖著肩膀指著她,激動不已:“我不準你這么跟余歌說話!”
余笙倒抽口涼氣,閉了閉眼,輕飄飄道:“爺爺,真不知道奶奶在底下聽見了這番話,會有多失望。”
說罷,便徑自拎包離開。
余震被氣得發(fā)抖,血壓一下子上來,只覺得眼前一黑!
“爸爸——!”
“快到120送醫(yī)院!快!”
三天后,機場。
“這次時間這么倉促,事情都交代好了嗎?”霍驍與她并排走著,關(guān)心的問。
余笙點點頭,“律所我退出了,公司交給了職業(yè)代理人,家里那邊也都安排好了。”
“嗯,那就好。”
兩人已經(jīng)到了安檢處,霍驍率先過了安檢,一回頭,便看見停駐著不動的女人。
余笙的腳像是被拷上了鎖,桎梏著難以邁出最后一步。
她緩緩回頭,耳邊似乎響起了那道低沉好聽的聲音,視線掠過茫茫人海,終究那個人是沒有出現(xiàn)。
一切都是她殘存的念想。
余笙深吸一口氣,提步上前,通過安檢。
飛機上,霍驍系好安全帶,一側(cè)頭就看見緊閉雙眼的女人。
他好看的眉微微皺起,掀唇:“笙笙,是不是舍不得這里?”
余笙緘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閉著眼睛道:“沒有。人這一輩子太短,能出去多看看世界,才是最好的。”
她如是著回答。
飛機緩緩起飛,余笙側(cè)目睞向窗外。城市的建筑花草在視野中越來越渺小,窗外是觸手可及的云層,她眼角的淚無聲落下。
再見,路遇白。
再也不見了。
……
“路律師,你今天還有三場官司,先休息一會兒吧。”
律所內(nèi),路遇白的助理Kelly端去了黑咖啡,忍不住關(guān)心道。
恰逢陸昊在辦公室內(nèi),聞聲,瞥了專心做事的男人一眼,使眼色讓Kelly先離開。
自從那天在別墅喝得酩酊大醉,路遇白這次回歸工作崗位,便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若說以前只是淡漠,現(xiàn)在就像個面癱,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夜間全都消失。
陸昊咳嗽了兩聲,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遇白,我剛才看了下,你下午有一場官司只是普通的經(jīng)濟案,交給何律師去打吧。你已經(jīng)加了一個星期的班了,該好好休息下。”
“不必。”
路遇白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薄唇掀動,便拒絕了男人。
陸昊不說話了,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個男人如今的工作量是日亦漸增,各種難度的案子,只要他感興趣的,都會全部接下。
路遇白,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
每天上班睡覺兩點一線,作為律所的合伙人,看著財務遞上來的這個月的業(yè)績報表,陸昊幾乎笑得合不攏嘴。
但作為路遇白的多年好友,他心疼又無奈。
這么搞下去,遲早會出事!
“還有事嗎?”
路遇白停住敲鍵盤的手,終于騰出了時間抬眼看他。
陸昊尷尬一笑,“沒事了。”
“嗯,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把門帶上吧。”
“……”
陸昊的臉微微抽搐幾下,嘆著氣離開了。
Kelly領(lǐng)著余歌進來的時候,路遇白正閉目小憩。聽到動靜,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經(jīng)歷了上次,余歌仍舊有些膽戰(zhàn)心驚。強迫著自己擠出一個微笑,而后柔柔弱弱的聲音便響起:“路哥哥,對不起,上次是我不懂事。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路遇白復雜的眸光盯著女人,一言不發(fā)。
余歌向來猜不透路遇白在想什么,見她沒有趕她,膽子便大了幾分,走到男人面前停下。
“路哥哥,我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不懂事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原諒我,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卑微真誠,一言一句都帶著哭腔。
“我愛你,所以真的接受不了看著余笙滿口謊言的騙你。路哥哥,你還不知道吧?余笙不僅一走了之,還把公司交給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把爺爺氣進了醫(yī)院,連父母都不聞不問!”
“她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不僅是對感情還是對親人,路哥哥,我真的不愿意看你一直被她蒙騙,我是為了你好!”
“所以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要讓你看清楚余笙的真面目。”
“路哥哥,只有我才是真心喜歡你的。余笙她只是為了從我身邊搶走你,她根本不配擁有你,她不配……”
余歌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男人的神色。
而路遇白的臉上始終只有冷漠,置若罔聞一般,對她講的話根本無動于衷。
余歌忍不住失落,難道這個男人真的不愛她了?
恰當她紅了眼眶就要掉淚之際,路遇白捏了捏眉心,忽然掀動唇角——
“結(jié)婚吧。”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余歌愣怔當場。
“路哥哥?”
幾乎是不敢相信,所以她需要確認。
路遇白的嗓音里透著毫不加掩的疲憊,機械的重復一句,“結(jié)婚。”
心臟,幾乎是瞬間停滯!
余歌激動地渾身顫抖,聲音被堵在了嗓子眼,一個字都說不出!
“不是說愛我的很嗎?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特別愿意!”
余歌驚慌失措著連忙俯身,紅唇便在男人臉頰上大大的啵兒了一口。
“路哥哥,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路遇白盯著喜極而泣的女人,她的笑容和眼淚于他而言都是一樣刺眼,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我馬上有一場官司要打,你先回去,我之后再跟你聯(lián)系。”
“好,好,我不會打擾你的工作。路哥哥,那我在家里等你。”
每一個事業(yè)成功的男人骨子里都需要一個溫柔聽話的妻子,余歌深諳,便乖巧的離開了。
待她走后,路遇白眉間的皺褶更深了些許,他拉開抽屜找出一次性酒精棉,便撕了開來。
剛才余歌親過他的地方,路遇白用酒精消毒了整整三次。
將棉片扔進垃圾桶,他重新靠在躺椅上,闔上了雙眸。
迷迷糊糊間,路遇白看見了學生時代的自己。
那個穿著白襯衣的俊秀少年,作為學生會主席參加部門的聚會。飯后KTV的活動里,年輕人玩起了當下最流行的國王游戲。
彼時,同在一個部門的余笙就坐他旁邊,因為酒精的作用,女孩的臉泛著迷人的紅。
那一把恰好是余笙輸了。
懲罰是,親吻身邊的第一位異性。
路遇白閉著眼似乎重返了那個夜晚,光影綽綽間,少女羞紅了臉蛋,在男男女女的起哄下,甜美又羞赧的在他頰側(cè)輕輕一吻。
像是羽毛,輕輕癢癢的掃過了心扉。
那是余笙第一次主動親吻他。
后來他們婚后無數(shù)次的歡愛里,余笙也很喜歡主動吻他。
可唯獨二十歲那個夜晚的輕輕一吻,路遇白永生難忘。
心臟的抽疼讓他不得不睜眼醒來,恰逢Kelly推門進來,“路律師,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庭了。”
路遇白調(diào)整著呼吸,不過半響,又回到了那般冰冷寡言的模樣。
如今就連法庭上,他都再也見不到余笙。
……
忙碌的工作幾乎快要榨干路遇白,他卻好似渾然不覺。陸昊實在是看不下去,強硬的給他放了一天假。
路遇白正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時日,手機便不停的震動起來。
良久,他艱難的接起來,“喂?”
“你好,請問是路遇白先生嗎?”
“我是,你哪位?”
“路先生你好,我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十分抱歉打電話打擾你,一個月前你來辦理離婚手續(xù)的時候,當時我們的工作人員將離婚協(xié)議交給你之后,本來是應該馬上給你辦理離婚證的,但是……”
“等等。”
路遇白皺眉打斷,倏地從床上坐起身,拍了拍自己臉清醒了一下,才開口:“你繼續(xù)說。”
“嗯,是這樣的。那天我們的機器出了點故障,當天負責給你辦手續(xù)的工作人員臨時出差就忘記了,我們今天核查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所以路先生什么時候有空呢?我們現(xiàn)在立刻辦了給你你送過來。”
“你說什么?!”
“非常抱歉,的確是由于我們的工作失誤給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
離婚協(xié)議簽了,離婚證卻沒辦下來?!
路遇白的眼底乍然迸射出光芒,宛如一道靈光直上天靈蓋!
他愣怔了幾秒,之后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的驚喜和興奮!
“不要辦!不要辦!”
開口的嗓音已經(jīng)變得激動難耐,路遇白夾著手機開始穿衣服褲子,眼底漲紅一片,“我現(xiàn)在馬上過來,你們暫時什么都別動!”
半個小時后,路遇白急促的身影在民政局出現(xiàn)。
“你好,你就是路先生對吧?我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工作人員,你的情況……”
未等對方說完,路遇白已經(jīng)急不可耐的打斷,確認道:“你們沒給我辦離婚證吧?!”
“暫時還沒有。”
太好了!
路遇白激動的爆了句粗口,這種小概率的失誤都能被他撞上,一定是老天爺給的機會!
“是這樣的,既然還沒辦理妥當,那我想先確定一下我妻子的婚姻狀況。”
“好的,我們這邊馬上幫你查詢。”
一分鐘后,工作人員從電腦前抬起頭微笑道,“路先生,你的妻子余笙女士目前和你的婚姻狀況顯示一致。”
顯示一致……
顯示一致!
路遇瞳孔狠狠一縮,心里壓抑不住的狂喜宛如潮水般卷席了他的四肢百骸!
所以,余笙不僅沒和他離婚,也沒能和霍驍結(jié)婚!
這是這一個月來他收獲的最好的消息!
路遇白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情景,他明明是親眼目睹兩人走進民政局簽字拍照的……
想著,他疑惑的皺起眉頭,瞇起眸子撥通手機打了出去。
不多時,對方便回了電話。
路遇白幾乎是立刻接起——
“路律師,你拜托我的事情查到了。那天上班的人是霍先生找的,當時他和余小姐只是拍了照簽了字,卻根本沒有扯證。”
男人手背上的青筋漸漸崩了出來,他壓低聲音,“好我知道了,謝謝。”
掛斷電話,心口一陣陣的狂喜幾乎吞沒了路遇白!
沒走到最后一步,就不具有法律效應。
余笙,你還是我的合法妻子。
仿佛一件珍寶失而復得,路遇白心口的巨石頓時煙消云散,內(nèi)心說不出的爽朗輕快。
男人眸底的光芒重新亮起,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璀璨!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輕易錯失!
……
余歌怎么也沒料到會在家門口碰見路遇白。
她驚訝雀躍著跑了過去,在男人面前停下,“路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爸爸今天出院的?!你真有心,還特地過來。”
路遇白卻恍然無視,徑自朝著另一頭余笙的父母走過去,凜著眉問:“伯父伯母,能否告知余笙現(xiàn)在在哪里。”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皺了皺眉,只道:“你還找笙兒干什么?”
“伯母,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中年貴婦沉默了半響,嘆了口氣,才道:“笙兒去倫敦了,并且不希望你去打擾她。路遇白,你的確是個事業(yè)成功優(yōu)秀的男人,但是在婚姻這一點上,你簡直一塌糊涂!”
聞聲,路遇白絲毫沒有憤怒,終于聽到有用的消息,唇角的弧度漸漸浮了出來。
他立刻撥通助理的電話,揚言道:“Kelly,幫我訂一張去倫敦的票,越快越好!”
掛斷電話,他似想到了什么,皺眉撥通了的陸昊的號碼,“昊子,這兩天幫我查一查霍驍?shù)墓緸槲恢茫苤匾 ?/p>
余歌睜大著雙眼走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失望。
“路哥哥,事到如今你還問余笙的行蹤做什么?”
像是垂死掙扎的雀,女人仍不肯放棄。
路遇白皺了下眉,沒有回答,便折身往車的方向邁步。
余歌的眼淚滑落下來,一路跟著他跑過去停在男人面前,委屈無助道:“路哥哥,我們都要結(jié)婚了,你還要去英國找余笙?”
“讓開。”
“為什么?她那么有心機,那么惡毒、自私又現(xiàn)實的一個女人!她背叛了你啊?你還要去找她?!為什么就連這樣你都還要找她?!”
余歌的情緒漸漸有些失控,絲毫沒了昔日乖巧聽話的模樣。
“你閉嘴!”
路遇白忽然呵斥出聲,眼神瞬間冷了,“余歌,你沒資格罵她。”
這一記冰涼徹骨的眼神,看得余歌不僅后背發(fā)涼,嗓子頓時啞住。
路遇白移開目光,毫不猶豫的驅(qū)車離開!
……
一周后,英國倫敦。
路遇白泡了杯黑咖啡坐在酒店房間的窗前,他打開電腦,看著這幾日收集整理的資料,眸光愈發(fā)隱晦復雜。
陸昊的手機恰時打來,他長指一滑便接起,“有新情況嗎?”
“還是老樣子。”
“我知道了。”
“遇白,你都在倫敦住了一個星期了,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陸昊的聲音滿是苦惱,沒了這個工作狂,這一周律所的案子已經(jīng)堆積成山了。
“等我親自會了霍驍,我就回來。”
路遇白胸有成足的掛斷電話,唇角的笑意勾起。
這一周以來,他幾乎是動用了所有的人際關(guān)系在找霍驍。
早在到倫敦的那天,他就已經(jīng)掌握了霍驍公司的所在地。但并沒有忙著直接找人對峙,而是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這一住就住了整整一周。
這一周時間,路遇白發(fā)現(xiàn)霍驍這個人,除開商務應酬,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公司家里兩點一線。
而根據(jù)私家偵探反饋的情況,整整一周,從沒有見過余笙的影子。
結(jié)果離路遇白心底的答案更近了一分,借著律師的身份,他以查資料為由,避開霍驍找了不少他身邊的同事,而了解到的情況全都出奇的一致——
霍驍并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女朋友,至今單身。
路遇白抿了一口黑咖啡,醇香的液體滾入喉中。
今天的倫敦陽光明媚,實在是很適宜出行。
路遇白起身披上西裝,離開了酒店。
……
霍驍沒想到下班的時候會撞上這么一位不速之客。
他停住腳步,目光淡然的掠過路遇白,便要從身側(cè)離開。
路遇白本就是故意為他而來,自然不可能讓他這么輕易走了。
一雙長臂赫然擋在了霍驍眼前,男人垂眸,忽然笑了。
“路律師,你這是做什么?”
路遇白在法庭上向來以言簡意賅字字見血出名,開門見山道:“余笙在哪里。”
聞聲,霍驍?shù)难鄣赘〕龀爸S,唇角勾出好笑的弧度,“路遇白,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一定會告訴你?這里可不是你的地方。”
“霍驍。”路遇白鷹隼般的眸光沉了下去,“你要知道,跟一個律師口舌之爭對你沒有好處。”
霍驍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抱歉,余笙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我無可奉告。”
說罷,男人抬腳便要離開。
路遇白磁性的聲音在身后不急不緩的響起,“你確定她是你妻子?”
聞聲,霍驍?shù)哪_步微微一滯,回頭看見男人手上高高舉起的資料,眉間的皺著便深了許多。
“這里的所有證據(jù)都能證明,你和余笙沒有半點合法夫妻的關(guān)系。”
路遇白就這樣簡單明了的宣示著主權(quán),霍驍?shù)哪樕⑽⒆兞恕?/p>
“都說你們這些律師精明狡詐,路遇白,你調(diào)查我?還真是卑鄙徹底了!”
“特殊時期,特殊辦法。”
盯著路遇白云淡風輕的模樣,霍驍瞇起雙眸,“但我真的不知道笙笙在哪里。”
“霍驍,明人不說暗話。”
“我的確不知道。”
“……”
“笙笙到倫敦之后我們就分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霍驍平靜的重復著,盯著男人微變的神色,心底升起一陣報復的快感。
“路遇白,既然你都調(diào)查得這么清楚了,那我也就不瞞你了。”
“的確,你在我民政局遇見我那次,的確是笙笙找我?guī)兔Γ胱屛規(guī)椭鲅菀粓鼋Y(jié)婚出國的戲。”
一邊說著,他注意到男人微微一震的身軀,嗓音不由得加大了些許。
“笙笙說,她對你太失望了。”
失望……
路遇白垂在身側(cè)的手漸漸握緊成拳。
“所以啊,路遇白……”
霍驍頓了頓,看著男人一字一句開腔道:“我勸你還是別找了。”
“我們都很清楚余笙的個性不是嗎?只要她不想讓你找到,你就不可能找得到。”
一句話,幾乎擊潰了路遇白繃緊的神經(jīng)。
余笙認定的事情,絕不回頭。
這一點,霍驍當年是用了整個學生生涯來確認的。
而路遇白只會比霍驍更清楚。
原本他以為,只要找到霍驍,就能找到余笙了。
可如果連霍驍這里都沒有,那只能說明……
余笙是鐵了心要跟他永不相見。
前所未有的慌亂宛如藤蔓攀沿而起,一點點占據(jù)了路遇白的心臟。
他眼底本璀璨的光澤頃刻間黯然失神。
霍驍本以為這個男人會十分憤怒,恰恰相反的是,路遇白不僅沒有憤怒,反倒十分平靜。
那種失落至極的傷情模樣,令霍驍一時有些感慨。
在他的印象里,從學生時代到踏入社會,路遇白似乎永遠都是那般驕傲衿貴的模樣。
像是太陽,一直高高在上,發(fā)光發(fā)亮,令人仰望。
從來就沒見過這個男人服輸?shù)哪印?/p>
霍驍一度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根本沒有心。
否則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刀槍不入?
直到今天,他終于有了答案。
余笙,就是上帝從路遇白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
他聽見路遇白幾乎是有些低聲地開口,“霍驍,若你以后有她的消息了,務必告訴我,謝謝。”
那一剎,霍驍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看著男人轉(zhuǎn)身離開的孑然背影,孤孤單單,漸行漸遠,最后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
路遇白獨自在倫敦的街頭走了許久。
他沒有看地圖,也沒有開導航。只彷如一個找不到家的游子,在街頭肆意流浪。
每每經(jīng)過一個全新陌生的地方,他總會情不自禁的想。
余笙是不是也曾這樣在街頭走過。
漫無目的,尚有來處,卻無歸途。
路遇白停在街頭的大橋,看著橋下河水靜好,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這經(jīng)年的過往。
身旁,忽然經(jīng)過一個背影像極了她的女人。
路遇白忍不住失落拽住對方的手,“是你嗎!”
年輕的華裔女孩一臉莫名的回頭,男人眼底的失落更重。
“抱歉,是我認錯人了。”
余笙,你知道嗎。
自你離開后,我見過的所有人都開始像你。
卻唯獨,不見你。
……
路遇白回國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
陸昊這一周的心情終于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工作狂一回來,律所堆積的案子就再也不愁。
路遇白將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幾乎讓這些事情占據(jù)了他的全部時間。
唯有充實,才不會胡思亂想。
只有讓身心徹底的疲憊,才不會總是想起那個女人。
路遇白的長指在鼠標上滑動著,他盯著電腦屏幕的郵件,他給余笙發(fā)出去了幾十封,卻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
余笙還是個律師,郵件來往是日常工作必備,不可能看不到他的郵件。
她在躲他。
午間休息的時候,陸昊來了路遇白的辦公室說笑,Kelly忽然紅著眼睛進來。
路遇白律所的工作節(jié)奏雖然緊張,但氛圍卻很輕松。陸昊一見就忍不住問,“怎么了這是,被誰欺負了哭成這個樣子?”
Kelly擦了擦眼淚,抽泣著抱怨,“你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哎喲我的姑奶奶,不要開性別炮啊。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比如咱們盡職盡責的路律師。”
聽到陸昊的惡趣味,路遇白皺緊了眉頭。
Kelly一聽,哭得更厲害了。
“行,行行行!我錯了!不逗你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陸昊也不是不識趣的人。
Kelly見好就收,郁悶的傾訴起來。
陸昊聽到最后,摸著下巴認真分析道:“所以說是因為你男朋友要出國工作兩年,你接受不了異地?”
“異地很辛苦的,如果他不走,今年我們就結(jié)婚了!”
“他去哪里?”
“加拿大。”
聞聲,一直沉默的路遇白卻忽然站了起來。
Kelly一驚,誤以為是吵到了路遇白,有些緊張道:“對不起路律師,我是不是太吵了……”
“不關(guān)你的事。”
路遇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擰眉徑自對目瞪口呆的陸昊開腔道:“昊子,你找人務必用各種手段,查一下余笙這兩個月出行的所有航班路線。”
說罷,他扭頭看向Kelly,“Kelly,麻煩你立刻幫我訂一張明天去溫哥華的機票!”
看著男人急不可耐的模樣,陸昊疑惑又好奇,“Kelly的男朋友要去加拿大工作,怎么,你也準備跳槽去加拿大了啊?”
聽見陸昊的調(diào)侃,路遇白沒有笑,呼吸卻不動聲色的抽緊了些許。
看見他這般嚴肅的模樣,陸昊收起笑臉正色起來,“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要去溫哥華。”
“楓葉。”
“什么?”
“余笙說過,她喜歡溫哥華的楓葉。”
準確來說,余笙只是喜歡,卻一直沒有機會去。
路遇白其實很多次都悄悄定好了機票,想給她一個驚喜。
可每次不是因為工作忙耽誤了,便是與她因小事爭吵冷戰(zhàn)而錯過。
剛才Kelly提到加拿大,他才恍若醍醐灌頂!
余笙既然不在倫敦,那很大的幾率,便是去了她最喜歡的溫哥華!
……
半個月后。
清早,律所剛剛開門。女人便急急忙忙的走了進去。
陸昊好不容易提前了一點到律所,壓根沒料到大清早便會遇上這個不速之客。
“余小姐,你要是有訴求呢就先按常規(guī)的流程來走,找人呢就請自便。”
余歌這半月找路遇白已經(jīng)找得快要發(fā)狂!
她給他發(fā)了無數(shù)封郵件,打過不計取數(shù)的電話,沒有一次得到過回應。
路遇白,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故而她今天會忍無可忍直接殺到律所來,因為她相信陸昊一定知道!
“陸昊,遇白在哪里?你能不能聯(lián)系到他?我知道你們一定私底下有聯(lián)系,能不能告訴我?”
“路律師出差了,在加拿大忙一樁很重要的案子。忙完了就會回來。”陸昊給她倒了杯水。
“什么?加拿大?!”
余歌吃驚地睜大雙眸,噌的一下站起來,“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什么案子能忙半個月?!就算是打一場官司也早該回來了!”
余歌漲紅了臉,路遇白分明就是在躲她!
陸昊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不懂事的女人,逼自己的耐心的笑了下,“那不然這樣?你先回去,等遇白出差回來,我一定馬上打電話告訴你。”
余歌狐疑的瞥他一眼,搖了搖頭,“不親眼見到他,我不會離開的。”
“那你想怎樣呢?”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內(nèi),陸昊幾乎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耐性支撐度過。
這天,他連忙避開外面的女人躲進辦公室,忍無可忍的叫來了Kelly,“Kelly,馬上給我訂一張去溫哥華的機票!今天就要!我受不了了!”
……
加拿大,溫哥華。
路遇白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半個多月。
這天,晨跑歸來。他進屋洗完澡,房門便被人按響。
路遇白在監(jiān)控視頻上瞥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陸昊舟車勞頓,一進門便直接癱在了沙發(fā)上,故作夸張的捶著胸口抱怨:“路律師,我覺得你要付我精神損失費。”
路遇白邊換著衣服邊沉聲問他,“我怎么就驚嚇到你了?”
“是!你是沒有驚嚇到我!但有人因為你天天騷擾我!我都快瘋了!”
陸昊從沙發(fā)上噌起來,埋怨像開了閘門的洪水,滔滔不絕的數(shù)落起來。
“自從你走了半個月,余歌就開始天天來律師!每天準時的比律所的同事都勤快,關(guān)鍵是來都算了,死纏爛打是什么套路?”
“我都跟她說你出差了,一回國我馬上聯(lián)系她,那個女人還不肯罷休!遇白,你怎么就招惹了這么大個麻煩?”
在陸昊的審美觀里,女人就當像余笙那樣。
獨立、自持,有思想,也有支撐夢想的才華。
而不是這種整日寄希望于男人身上的怨婦。
“她再來律所,不用給我面子,趕出去就行了。”
路遇白喝了一口黑咖啡,眼神平靜無波。
陸昊睜大了眸子,“我煩都煩死她了!”
“對了,來這么久了,你有余笙的消息了嗎?”
聞言,男人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緘默不語。
看他失落的神情,陸昊就知道一定沒好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溫哥華那么大,沒準在別的地方。”
“這半個多月,我已經(jīng)找遍了溫哥華所有有楓葉的地方。”
“那不然……先回國去?”
路遇白的嗓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不。找不到余笙,我不想回去。”
這兩個人有一個地方是出奇的相似,那便是但凡認定的事情,絕不回頭。
陸昊根本就不打算勸他,聞聲搖了搖頭,只道:“行吧,那你一切保重。律所的案子會交給何律師先負責,你就當是放假,安心休息一段時間。”
“只是余歌,我真怕被她煩死!”
路遇白送陸昊到門口,聽著他一路的抱怨,眉間的皺褶漸漸加深。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我自己打個車去機場。”
陸昊噼里啪啦一頓發(fā)泄說完,一回頭,路遇白神色嚴肅的模樣便撞入了眼簾。
未等他開口詢問,只見男人忽然睜大眸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下一秒——
“昊子,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跟你回國!”
另一頭。
辦公室內(nèi),霍驍看著私家偵探送上來視頻資料,眸色漸漸加深。
良久,他關(guān)掉電腦,沉吟一瞬,便摸出電話撥了出去。
那頭響了幾聲后,終于有人接起。
“喂?”
“是我。”
霍驍握著手機踱步到落地窗前,凜著眉一本正經(jīng)道:“笙笙,路遇白在找你。”
那頭沉默了幾秒,女人平淡無奇的嗓音緩緩傳來,“那就讓他找吧。”
“路遇白已經(jīng)找了你很久。”
“那又怎樣呢?”
霍驍?shù)拿碱^不由得皺緊,“笙笙,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至少自上次之后,霍驍可以十分確定路遇白一定知道他和余笙只是假結(jié)婚了。
“路遇白很聰明,他到現(xiàn)在才猜到已經(jīng)很反常了。你不用擔心我,他知道與否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
“笙笙……”
“那個人,已經(jīng)跟我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
掛斷電話,余笙站在門口呼吸了一會兒清新空氣。昨夜剛下過大雨,清晨的空氣十分干凈舒服,有種沁人心脾的芬芳。
“余律師,有人找!”
身后傳來助理的聲音,余笙連忙答應一聲,收下手機,轉(zhuǎn)身進了律所。
路遇白,千算萬算。
你大概永遠也不會猜到,我其實從未踏離過這片國土吧。
……
路遇白和陸昊剛下飛機便直奔了律所。
辦公室內(nèi),路遇白倚在躺椅上,修長雙腿交疊的翹著,長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打。
陸昊握著手機,盯著屏幕上的號碼,狐疑道:“真的要打?”
“打。”
陸昊實在摸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么。
搖了搖頭,他便按下了通話鍵——
“喂?余歌嗎,我是陸昊。嗯,就是通知你一聲,遇白已經(jīng)回來了。”
“剛到不久,現(xiàn)在就在律所。”
“嗯?什么,你現(xiàn)在要過來嗎?”
陸昊一邊說著,一邊朝男人狂使眼色。
路遇白微微瞇著深邃的眸,朝他頷首掀唇,“答應她。”
“可以,那你現(xiàn)在過來吧。”
掛斷電話,陸昊疑惑地皺緊了眉頭,忍不住詢問:“遇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余歌就是個大麻煩,當初他若不是嫌她煩人,也不會跑去溫哥華待那么久!
現(xiàn)在怎么還會主動請她到律所來?
聞聲,路遇白拉開抽屜拿出了一份文件,“我給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這是什么?”
陸昊遲疑著打開,一目十行,眼神里的困惑最終被震驚所替代!
“遇白?你來真的?你要和余歌結(jié)婚?!”
路遇白卻搖搖頭,眼色愈發(fā)神秘隱晦。
陸昊徹底懵了,撓了撓頭只道:“你不和她結(jié)婚,準備婚前協(xié)議干什么?!”
男人緘默不語,只將目光垂下,落到了白紙黑字上。
這上面的協(xié)議,是那么似曾相識。
當年余笙同他結(jié)婚的時候,也是拿出了這么一份所謂的婚前協(xié)議,兩人簽字之后甚至還去做了各自的財產(chǎn)公證。
路遇白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她想跟我結(jié)婚,我就要看看,她到底為什么處心積慮要嫁給我。”
半個小時候,匆忙趕來的余歌真的如愿以償?shù)脑诼伤姷搅顺寄合氲哪腥恕?/p>
她激動地眼睛都紅了,停在路遇白面前,聲音有些抖:“遇白,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路遇白抬眸看她一眼,沒有開腔。
余歌想起走之前的不愉快,擔憂又委屈的癟了癟嘴,“遇白,陸昊說你去了加拿大。所以……你之前去英國沒有找到余笙嗎?”
“……”
看著男人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余歌心中卻升起一陣說不出的快感。
太好了!
只要余笙永遠不出現(xiàn),她得到這個男人便是指日可待!
“遇白,那你之前和我說過的結(jié)婚的事……還作不作數(shù)?”
余歌極力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像是卑微的愛慕者小心翼翼的詢問。
路遇白眸色一黯,徑自從抽屜里拿出剛才的文件,推到余歌面前。
“簽了這個,我馬上就跟你去領(lǐng)證。”
聞聲,余笙興奮得睜大了眼睛,立刻翻開資料!
可是看到最后,她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凝固。
這樣的婚前協(xié)議……
“遇白,你這是什么意思?”
路遇白慵懶的往椅子上一躺,深眸掃向她,“有什么問題?”
余歌咬緊了唇瓣,這份婚前協(xié)議根本就是不公平的!
上面的內(nèi)容,幾乎和當時余笙與路遇白結(jié)婚時一模一樣!
婚前財產(chǎn)全部公證不說,還多了一條——
婚姻期間男女雙方同方不同床。
她不能接受!
瑩潤的眼底泛起淚光,余歌委屈巴巴的看著男人,哀求道:“遇白,我想要的不是柏拉圖式的無性婚姻。”
“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包括為你生兒育女,組建家庭。”
路遇白沉沉的睨著她,聞聲勾起唇角:“可是我不喜歡孩子。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上面的協(xié)議卻還要執(zhí)意嫁我,可以。”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除非你切除子宮。”
一句話,令余歌驚恐的瞪大了雙眸!
她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路遇白始終是那般處變不驚的淡漠模樣,可說出的每一個字,卻如刀刃般冷血無情,寒冰般凍得她徹骨難耐!
“害怕嗎?”
路遇白莞爾一笑,“我從不做勉強人的事情,你不愿意,就算了。”
說罷,男人便要起身離開,余歌一見立刻慌了,顧不得其它連忙站起來!
“我愿意!”
余歌心一橫,咬牙說道:“遇白,你不喜歡小孩我不生就行了。但是財產(chǎn)怎么可以公證呢?你明明知道我所有的股份都被余笙搶走了,我名下一分錢都沒有,你怎么忍心這么對我?”
不要孩子不是大事,可若是路遇白的錢她半分都分不到,那她苦心孤詣的嫁給他還有什么意義?!
聞言,路遇白忽然笑了。
他黑沉的眸子緊緊盯著余歌,唇瓣掠出一道薄薄的冷笑,輕描淡寫道:“協(xié)議上的內(nèi)容,當初余笙眼睛都沒眨就簽字了。”
“那是因為……”
“余歌,你現(xiàn)在這么猶豫。不禁讓我懷疑……”他頓了頓,“你嫁給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因為愛你遇白!”
余歌連忙拽住男人的胳膊,表白道:“遇白,我想嫁給愛情!我喜歡了你那么多年,要是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是不會快樂的。”
“我不是余笙,她能干脆果斷的簽字,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愛你。她本來就是為了跟我搶走你,所以才處心積慮讓你不得不娶她!所以婚前協(xié)議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可我不一樣,我是真心愛你的。你卻要用這些白紙黑字的東西來考驗我對你的感情,你讓我怎么不傷心怎么不失望?”
聞聲,路遇白只覺得耳畔有無數(shù)蒼蠅在飛。
他根本就不想聽余歌的解釋,只道:“愛我是吧?既然愛我就簽字,簽了字,我隨時可以跟你去領(lǐng)證。”
余歌胸口的呼吸漸漸抽緊,她逼迫自己的神經(jīng)緊繃起來。
能嫁給路遇白,是她一直以來的希望。
不僅僅是因為那是余笙喜歡了十年的男人。
路遇白,事業(yè)成功,人才出色。是全市最有名的金牌律師。
嫁給這樣的成功男人,她就算做一個家庭主婦,也比外面那些靠自己打拼生存的女人舒服多了。
婚前財產(chǎn)公證了,婚后財產(chǎn)他賺的錢總也有她一半。
路遇白打一場官司賺的錢足夠買一套房子,她根本不該為了這點婚前財產(chǎn)由于。
至于無性婚姻……
余歌眸底的暗澤一閃而逝,她唇角微微噙出笑意。
同在一個屋檐下,他不相信一個正常男人半點需求都沒有。
引誘男人,她最擅長不過。
思慮之后,余歌抬起雙眼,真摯的盯著男人,“遇白,我愿意。我現(xiàn)在就簽字。”
說罷,余歌徑自擰開鋼筆,便在協(xié)議上簽下名字。
路遇白垂眸睨著她簽字的動作,眼底的嘲意更濃。
“余歌,我喜歡簡單。所以婚禮就一切從簡,酒席就不辦了。至于你,現(xiàn)在隨時都可以搬到我那里去。”
聞聲,余歌震驚的睜大了眼,委屈又不甘的看向男人。
路遇白卻視若無睹,直接移開了目光。
罷了!
日子還長,等她先拿到他的錢,這點委屈不算什么!
余歌安慰著自己,只能咬牙點頭答應。
“沒事的話就先離開吧,我還要準備上庭的工作。”
余歌從律所出來,心里一時有些憤恨不平。
她握著手機,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立刻點開了朋友圈。
嫁給愛情實在是太美好,路先生,余生請多指教。
編輯好文字,余歌還貼上幾張?zhí)鹈鄣呐鋱D,才發(fā)布出去。
路遇白就算不辦酒席,她余歌也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如今才是正宮!
另一頭。
霍驍?shù)氖謾C忽然震動一下,他滑開屏幕,微信里好友發(fā)來了一張截圖。
點開一看,男人微微一愣,而后視線便沉了下去。
霍驍握著手機思慮片刻,仍舊決定將照片轉(zhuǎn)發(fā)。
長指停在余笙的頭像上,霍驍眉一凜,便將截圖發(fā)送出去。
余笙正為最近的一樁刑事案忙得焦頭爛額,已經(jīng)連續(xù)熬了一個星期的夜。
聽到手機提示,她一邊查著資料,一邊點開來看。
入目,先是那些甜蜜的配圖。
余笙的目光往上移,便看到了余歌的文字。
視線忽然被狠狠一震!
余笙握著手機愣了兩秒,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路遇白,終究還是娶了余歌。
于余笙而言,她自始至終都覺得真心相愛過的人分開后也能做朋友。
因為彼此交心過,又怎么可能反目成仇當敵人?
直到遇見路遇白,她開始懷疑曾經(jīng)的自己。
真若是刻骨銘心的愛過,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的看他與另一個女人去實現(xiàn)曾經(jīng)對自己的承諾。
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云淡風輕相視一笑后,還能繼續(xù)出現(xiàn)在彼此的生活中。
根本就不可能。
真正愛一個人,如果不能永遠,那便只能永遠陌生。
徹徹底底的退出對方的世界,亦或是——
徹徹底底的讓對方淡出自己的生活。
這么久了,她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為路遇白流干了。
可此刻看著余歌的朋友圈,眼眶還是忍不住浮出一層濕潤。
路遇白,你終究還是娶了別的女人。
承諾蒼白到最后,就成了枷鎖。
有些人的遇見天定的緣分,余笙一直以為如此。
只可惜她與路遇白,卻是有緣,無分。
路遇白,做不到真心實意的送上祝福,那就心平氣和與你說一聲——
再見。
……
余歌搬到路遇白家里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別說同房不同床,她連路遇白的房都沒進得去。
傍晚,路遇白下班回家,保姆已經(jīng)做好了飯。
余歌看著男人一言不發(fā)的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開始吃飯,全程跟自己零交流,甚至連一個招呼都沒打。
心里的憤恨、不滿、委屈各種交織而上,宛如潮水吞沒了她。
余歌緩步走到路遇白面前,聲音輕柔柔的像只小貓兒,“遇白。”
女人輕聲的喚,咬著唇瓣,試探的朝男人靠近。
她柔弱無骨的手攀上路遇白健碩的小臂,一點點挑逗而上。美眸緊盯著男人的臉色,挺翹的人臀緩緩朝他腿上坐下……
路遇白眸色一黯,忽的反手扣住余歌手腕,毫不留情的將她拽了起來。
“你要吃飯就坐下好好吃,不吃就回房間睡覺。”
冰涼淡漠的嗓音隨即響起,余歌鼻尖一陣酸澀涌上頭頂,逼得她想哭。
又是這樣!
每一次,每一次當她試圖靠近路遇白,總會被這個男人不著邊際的躲開。
就仿佛她只是個臟兮兮的垃圾,僅僅連觸碰,都會惹他嫌棄。
余歌委屈的立在一邊,一動不動。
路遇白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飛速吃完飯,便徑自上樓,打開臥室,而后臥室鎖門的聲音便飄入了余歌耳膜。
她回頭望著樓上緊閉的房間,眼底忽然閃現(xiàn)出濃濃的恨意!
她恨這樣的路遇白!
幾乎氣得要死!
可是她必須忍下去。
她余歌現(xiàn)在是名副其實的路太太,就為了這個身份,哪怕名存實亡,她也會繼續(xù)忍氣吞聲。
她就不信,漫漫長夜,會連一次機會都找不到!
……
律所內(nèi),路遇白正敲著鍵盤,Kelly便推門進來。
“路律師,這是陸律師讓我給你帶的資料。”
“好,先放在我桌上,我等會兒再看。”
Kelly將牛皮袋擱在了路遇白桌上,隨即便離開。
路遇白似是想到什么,手上的動作倏地一頓,目光便朝那處挪去。
陸昊送來的……
剎時間,他瞳孔驟然一縮!
路遇白連忙伸手打開,里面整齊疊放著兩份資料,正要看了,陸昊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東西收到了嗎?”
那頭,對方的聲音微微有些沉重。
“嗯。”
“遇白,這些證據(jù)我找了很久才終于找齊全了。你先看吧,我現(xiàn)在去訂晚上喝酒的地方。”
隔著電話,陸昊都能想象得到路遇白看完那些東西后的反應了。
路遇白應聲掛了電話,一股莫名的心亂卻從心底升騰而起。
他的呼吸漸漸抽緊,盯著那白紙黑字,后背開始冒出冷汗。
以前哪怕是打幾十個億的經(jīng)濟案件也未曾有過這般慌亂。
路遇白閉了閉眼,凜著眉將資料翻開。
隨著紙頁一張張的翻落,整個辦公室的氣壓越來越凝重、壓抑。
路遇白的全身僵硬得宛如一塊大石,寬大的肩膀卻顫抖不止!
男人手背上、額頭上,跳露的青筋全都壓制不住的崩了出來。
眼底,泛起駭人可怖的紅血絲,整張臉陰沉得讓人難以呼吸。
“竟然是這樣……”
倏地,他低喃一句。
下一秒,手上的資料被狠狠摔在辦公桌!路遇白的拳頭狠狠砸了下去,碰撞著桌面發(fā)出了巨大響聲!
但他卻全然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因為此刻從心底涌出的絕望已經(jīng)排山倒海的淹沒了他!
今天之前,路遇白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么失敗過。
“余笙……”
他眼角的淚滾了出來,胸口的抽疼一陣陣襲來。
像是被人拿著刀狠狠的割,一下又一下,臨了不忘再撒把鹽。
路遇白崩潰地垂下目光,落到其中的一份病歷上,視線再次被狠狠灼傷!
那是其中的一份資料。
準確來說,是一份完整的病歷,患者的名字——余笙。
路遇白顫抖著手重新?lián)炱鹉菑垯z查報告,先兆流產(chǎn),誤食避孕藥的字眼一個個跳入眼底,震得他心如刀絞。
眼前,不由得浮現(xiàn)出余笙那張傷情絕望的臉。
那個時候,她就是這般無助的告訴他:墮胎藥是余歌下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而那個時候他在做什么呢?
懷疑她!甚至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路遇白的種!
可自從在英國見了霍驍回來,路遇白便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余笙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他的。
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而這第二份資料,則是一個U盤。
路遇白渾身顫抖著捏緊了拳頭,將U盤插入電腦,找到里面唯一的視頻,點了開來。
畫面里,是當初在法院門口的時候。
余笙仍舊是那身嚴肅的職業(yè)裝加高跟鞋,正不知說著什么,余歌忽然沖過去將她狠狠一推!
這一推,余笙腳下一崴,便搖搖晃晃的摔在了臺階上。
路遇白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刺得眼睛酸疼,心臟的抽痛更深了一分!
而后便是一幕幕余歌狂踩余笙肚子的畫面——
“你不是懷孕了嗎!你能懷孕嗎?結(jié)婚兩年都沒有一點動靜,你騙誰啊!你就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刺耳的謾罵從畫面中響起,路遇白覺得自己的鼓膜都震得發(fā)疼。
法庭前的臺階上,女人彎腰佝僂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一股又一股的鮮血從余笙下腹流出,染紅了臺階,染紅了畫面,染紅了路遇白早已鮮血淋漓的心臟。
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路遇白猛地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發(fā)白得厲害。
他眼前浮現(xiàn)了余笙一個勁兒重復她要保胎的模樣,那個女人在救護車上,在醫(yī)院里,那張脆弱不堪卻仍在咬牙死撐的倔強模樣。
從頭到尾,重復的只有一句話。
她要孩子。
要孩子……
路遇白心痛得難以呼吸,他想起了自己在醫(yī)院讓醫(yī)生做手術(shù)的決絕模樣,此刻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們的孩子,是他一手葬送的啊。
良久,當Kelly有工作提示不得不打擾路遇白的時候,推門一進,她便愣怔嚇在了原地!
她工作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路遇白這個樣子。
路遇白向來是以溫和紳士,高情商有教養(yǎng)的形象出名的。
此時此刻的路遇白,卻渾身都是戾氣。整個人都被濃郁的陰霾所包裹著,雙眸血紅,不斷閃動著狠訣的殺氣。
這完全不是她共事這么久認識的路律師!
“路律師,你怎么了?你別嚇我?”
Kelly忍不住沖上去,擔憂不已,下意識一垂眸,便看到了桌上的資料。
白紙黑字撞入眼底的一剎,Kelly猛地一愣。
路遇白終于恢復了點理智,立即將資料收起來,“Kelly,你今天看到的一切,我希望你可以為我保密。”
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家事,人后談論是非是有損陰德的事情,Kelly連忙點頭答應,“路律師你放心吧,我剛才什么都沒看見。”
路遇白拔了電腦上的U盤裝進自己的口袋里,收好資料,一邊大步離開一邊打了電話出去,“昊子,你在哪里?”
……
夜晚,藍調(diào)酒吧。
濃郁的煙酒味彌漫著偌大空間內(nèi),燈光絢麗妖嬈,投射在激情舞動著腰肢的男男女女身上,魅惑四射。
暗角處的方桌邊,衿貴挺拔的男人一杯一杯灌著酒,早已不知道喝了多少。
在他面前,已經(jīng)放了無數(shù)酒瓶。可男人卻似乎一點沒醉,就連身形都沒有一絲搖晃的跡象。
陸昊雙腿交疊坐在一邊,第六次抬起眼皮朝他望去,終于皺起了眉頭,伸手奪下他的酒杯,“夠了!再這么喝下去,會喝出事的!”
路遇白只抬眸看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拿回酒杯,繼續(xù)一杯一杯無止盡的灌著。
陸昊看著,俊逸的眉間褶皺愈來愈深。
而對于男人而言,仿佛喝下肚的都是白開水一般,絲毫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但是陸昊很清楚,路遇白再這么喝下去,今晚絕對會進醫(yī)院!
“好了!留一點下次再喝行不行?今天就先這樣了行不行?”
他都快欲哭無淚了。
路遇白唇邊勾起一道自嘲,“昊子,是你請我來喝酒的,嫌我多喝了兩杯就要攆人嗎?我有的是錢,去買酒!”
陸昊一聽,頭疼的扶額。
他就知道路遇白看了那些證據(jù)會崩潰,所以自己當時為什么要訂酒吧?!
不遠處的吧臺上,幾名穿著大膽暴露的香艷美女已經(jīng)偷偷看了很久。其中一位慫恿道:“莉莉,看見沒有?就那邊那桌穿藍色襯衣的帥哥,絕對是今晚藍調(diào)質(zhì)量最高的了。”
被稱作莉莉的年輕女人最后吸了一口煙,跳下椅子扭著屁股走了過去。
“帥哥,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約嗎?”
女人咬唇拋出電力十足的媚眼,陸昊渾身打了個激靈,路遇白卻視若罔聞,只淡漠的瞥了對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女人皺起眉頭,有些受挫,直接大膽的在他身邊坐下,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了路遇白身上。
她柔弱無骨的手極盡挑逗的爬上男人的胳膊,不依不撓:“你如果不喜歡喝酒,我們還可以做點別的?旁邊就是酒店,很方便了。”
路遇白深邃的臉部輪廓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愈發(fā)神秘英俊。薄唇沾上了透明液體,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蠱惑。
下一秒,他忽然扭頭盯著女人,那一記眼神看得對方后背發(fā)憷之際——
“滾開。”
女人懵了下,“什么?”
“我他媽讓你滾!”
路遇白忽然暴怒,扣住女人的手腕,便毫不留起的甩了出去。
女人摔倒在地上,疼得倒抽口涼氣,惱羞成怒的站起來:“有什么好驕傲的?!你給我等著!我今晚讓你出不了這個門!”
看著女人氣沖沖的離開,陸昊搖著頭忍俊不禁:“遇白,你懂不懂什么叫憐香惜玉啊?”
“那你告訴我,她是配得上香,還是對得起玉?”
陸昊嘴角微微一抽,不說話,端著酒杯與他碰了一下。
“算了算了,既然勸不住你。那今晚我又要舍命陪兄弟了,喝吧!喝個痛快!”
光影綽綽,歌舞不斷。
一夜的時間不知還剩下多少,兩人面前的酒瓶已經(jīng)換下了一打又一打。
路遇白的眼神已經(jīng)漸漸變得迷離,陸昊稍微好一些,還尚存著理智。
“昊子……”
路遇白聲音響起的時候,陸昊差點覺得自己幻聽了。
“嗯?”
“我不是個男人。”
路遇白落寞的說著,一仰頭,一杯酒就全數(shù)灌入了口中。
“你別太自責了……”
“不!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是我對不起余笙,她一個女人啊,兩次懷孕,兩次都是因為我而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我還不夠混蛋嗎?!”
“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