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天使
夜深,調皮的小天使溜出來在人間戲耍。小天使很小,小到還沒有決定自己的性別,小到上帝還沒有給它起名字。姑且只能稱其為小天使。
夜深的街上太冷清,小天使就隨意飛進一間小房子。這很好理解。小天使肯定是有翅膀的,而且擁有某種奇妙的魔法,只要愿意,門窗和墻壁連視線也遮擋不住。
房間很簡陋,甚至于作為一個房間都不夠格,只有一張床,一張破氈布搭在一個人身上。對小天使來說,還不能夠分辨男女性別,只覺得這個人臉容白凈,沒有胡須,頭發順溜的朝一個方向梳著,一切都顯示出一個有教養的人,只是看上去眉頭緊鎖,睡得看似不踏實。當然,調皮的小天使就是來調皮的。繞著白凈臉轉了一圈——不不不,沒有什么亮晶晶的東西落下,小天使還太小,那些美好的技能還不太會呢——只見白凈臉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呼吸也似乎更沉了,不知道小天使使了怎樣的招數。
可惜小天使還沒來得及向我們仔細解釋,就已經不耐煩的飛進另外一個房間了。新發現的房間也不過比剛剛那個好一點:有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架。桌上除了一把斧子倒是沒什么雜物,衣架上則掛著老舊的皮衣。當然,重要的是床上睡著一個滿臉大胡子的人。小天使不喜歡大胡子,上帝每次和小天使玩捉迷藏的時候都會粘上大胡子,結果小天使就認不出他來,每每擦身而過。
“今天可被我逮到在睡覺!”
小天使相信這個就是老捉弄自己的上帝,決定報復。在我們看來,小天使仍然只是在大胡子上方轉了一圈,沒有什么閃閃的光暈,小天使還太小,那些美好的技能還不太會呢。但是大胡子最初平靜的睡容忽然起了漣漪,褶皺起伏,丘壑隆起,身子也劇烈的輾轉起來。小天使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斧頭,不禁想起上帝關自己禁閉的樣子,一絲不安莫名涌來,匆匆離開了房間,并決定就此回去到天堂,主動找上帝認個錯,大不了讓他再揪一下自己的小辮子好了。
- 醒來
天微微亮,還看不到太陽,但是不知來源的亮光已經懶懶躺在了青色石板路上,石板上濕潤的大概是流浪者夢里的眼淚,異鄉過客的噠噠馬蹄還沒進入小鎮邊界,而廣場上已經開始聚攏了等待觀看犯人處決的居民,靜謐的人群暗示著主角似乎還沒出場。
是的,主角剛走出房門,白白凈凈的臉,如果忽視手腳上的鐐銬,他一定是個十分有修養的人。鎮上其實沒有正式的監牢和獄卒,因此,與白凈臉同行的只有劊子手,一個大胡子。我們湊近聽一下,他倆好像在說著什么。
大胡子說道,最后一夜,昨天睡得可好?白凈臉苦笑著搖搖頭道,也是諷刺,你說我做了這么不可饒恕的事,這最后一夜居然夢得那么美,那么平靜,也可能正是已無來日,才這么心無牽掛吧。大胡子笑笑道,你覺得自己是不可饒恕,我倒是覺得無可厚非,說起來,我還挺佩服你的,要知道做出當時你那樣的決定并不容易,這樣的人當然睡得安穩;倒是我呢,既非我愿,也非我錯,卻不知道砍過多少人的腦袋,夜里才睡不安穩,噩夢一個接一個;昨天夜里好像還夢到了惡魔,專門偽裝的像個孩子,面目猙獰,還有瘆人的怪笑。說著大胡子身子還哆嗦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了惡魔的怪笑。白凈臉笑了,說道,我也是夢到了個孩子,很調皮,對我做鬼臉,但是那不是魔鬼啊,是個小天使呢。大胡子擺擺手里的斧頭道,不對不對,是個小惡魔,是個可怕的噩夢。
再要聽下去,兩人的聲音被騷動的人群蓋住,原來已經到了行刑的廣場。此時太陽已懸在小鎮邊的叢林上,噠噠的馬蹄聲正在由遠漸近。在人群中的嗡嗡聲中偶爾聽到這樣的對話:
哎哎,他這是怎么了就要砍頭啊?
你不知道啊,他啊,他那個啊,他把...喔,我的上帝,大胡子伊萬的斧頭可真快,腦袋說掉就掉了!愿上帝寬恕他,這罪有應得的人!愿上帝寬恕一切人,我們這些罪人!
白凈臉的頭在地上滴溜溜轉了一圈落定,眼睛望著鎮中心的教堂。那頂上有一座十字架,十字架上釘著耶穌,耶穌旁邊徘徊著一個小天使...?抑或是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