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是一顆孤獨的星球(2017.5.17)

我非常小的時候,家里有一本書,書名叫《人》,內容很艱澀(那時候我更喜歡看小人書),講一個被囚禁起來的人,與世界為敵的故事。他非常小心,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惕,但全世界的人都想要弄清楚他腦子里裝著的秘密,所以安排了很多機關,每一個機關他都沒有逃掉。

最后呢,好像他終于屈服了,變成了這群人中的一員,并且得到了眾人的贊賞。

我之所以讀了這本書,只是因為沒有別的書可讀。

具體情節可能并非如此。這本書后來被老大拿去頂帳了——他弄丟了別人的《神雕英雄傳》。那時候我們非常喜歡金庸的小說,為了讀他的小說,愿意付出一切。

現在,除了偶爾和人吹吹牛皮,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去讀武俠了,但我總是想起那本叫《人》的小說,當然那也許是一本很爛的小說,因為百度上查不到任何線索,我只是記得其中一個場景:這個被囚禁的人孤獨地在球場上踢球——似乎他本來是拒絕踢球的,但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后,除了一個足球和足球場,他的生命里沒有任何別的存在,百無聊賴之中,他就把球踢進了球門,之后,突然從遠處傳來了叫好之聲——他永遠都處在別人的監視之下,而他要抗拒的那個世界,并不會真正給他一個不附帶條件的足球場。

我記性很好。

但仍然有很多事記不起來了,比如在我來到這世界之前,是否曾在其它時空里存在過,然而我忘掉的這一部分記憶卻是最重要的——人生的絕大多數秘密都與這部分記憶有關。所以當肚肚來到我們中間之后,我一直在觀察他,想要從他身上了解生命奇跡的整個過程。我很感謝他的到來,他的出生和成長,與我們從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別人的經驗并沒有太大差別,每天都是吃吃睡睡,或者哭,但他確然是一個奇跡。

他總是希望和我們溝通,但他的語言我們無法了解,而我們的語言規則又太復雜,以至于每一次溝通無果之后,他都會把眼睛轉到另一邊去,甚至嘆一口氣。

我想,在接下來的時光里,他會和我一樣,漸漸忘掉那些秘密,等到他學會了我們的語言,可以進行基本溝通的時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而他,也許會和我一樣,不斷地去幻想自己是如何從無到有,從攜帶著秘密到成長為我們中間的一員。

可事實是:我們都經歷過從無到有這一過程,但我們已經無法知道真相了。

你看:我們表面看來血脈相連,可是我們并沒有辦法溝通,他的世界我并不懂,而我的世界,真有人懂嗎?

語言有自身無法突破的局限,所以想要借助語言進行完全溝通的努力,也一定是徒勞,我們只是努力去表達自己,可我們永遠是一顆孤獨的星球。也許我的內心盛滿豐盛的瓊漿,可是,如果你帶了勺子來,你未必能感受到我的美好:我們并不能真正了解彼此。你有你的孤獨,我有我的孤獨。

所以,親愛的肚肚,等你忘掉了那些秘密,并為之感到迷惑的時候,也許就能看到我寫給你的這些文字了,那時候,你就會明白,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沖突、對抗、溝通上的壁障,都是有緣由的:我們并不能真正溝通,因為我們雖然生活在同一個時空里,卻擁有不同的軌道。

而我能為你做的,就是在這亙古不變的孤獨里,盡可能多的刻下你飛速掠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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