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第三章 偽裝
? ? ? ?轉眼又是一個春秋冬夏,該來的終究要來。
? ? ? ?姜婆婆這幾個月幾乎天天,把冷星辰拉去自己帳篷語重心長。而冷星辰,也知道自己即將要離開這里,竟也耐得住上了年紀的人的絮絮叨叨。
? ? ? ?洛染,這一年來,準確說是,月光下那一晚以后,對冷星辰的態度有了好多細微的變化。比如,他會偶爾夸獎冷星辰一兩句,會關心冷星辰功課是不是有哪不懂。雖然冷星辰的知識儲備已經達到很高的水平,從天文地理,到古今書籍,從詩詞歌賦,到琴棋書畫。但他總是擔心哪有疏漏,不厭其煩的反復督促,改進。他現在對冷星辰,更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妹妹,盡管他處處關心得小心翼翼 。
? ? ? ?無疑,冷星辰是一個完美的存在。雙眸似水,又攜帶絲絲冰冷,明明應該是嫵媚的桃花眼,卻仿佛洞察世事,神色淡漠。一頭青絲只是用白玉簪子隨意綰著,淡上鉛華。常常是一身淺紫色長裙,沒有流蘇與珠寶,只是最為簡單的款式,卻被她穿出一種風流別致。
? ? ? ?她在內涵修養上更是大家上乘。冷星辰小的時候,是由太子親自教習四書五經,那些枯燥呆板的歷史典故與評論,硬是被太子講習的分外有趣。冷星辰幼年時期很能“出格”,喜歡做的事倒是跟膽大的男孩子一模一樣,騎馬射箭玩彈弓,周圍的人被嚇著也是常事了。來到赤姮族以后,一直惡補舞蹈,琴藝和醫藥。姜婆婆說,皇宮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武功高強固然重要,飲食起居也要處處謹慎,自己學會保護自己才是頂要緊的。必要時,可以用藥鏟除障礙。
? ? ? ?冷星辰在丞相府度過了十六年。那個時候,周圍的人都真心呵護她,寵愛她。太子的溫柔寵溺,父親的家法伺候,還有,風澤的時刻陪伴,讓她以為,這世界總是被光明填滿,她冷星辰,總是被溫柔相待的。可就是這獨自生活的五年,她學會了一個人過,學會了冷靜,不再像個話匣子,不再偷懶冒險,可也并不怎么笑了,似乎沒有什么能牽引她的情緒。
? ? ? ?晚霞在逐漸退隱,冷星辰又來到這個她每日必呆上幾個小時的山坡。這里視野開闊,可以看到遠方的帳篷,和連綿不絕的荒原。這樣的景色,就要和她永遠地,訣別了。
? ? ? ?洛染是在附近聽到笛聲,才緩緩來到這個小山頂。這笛聲,他從未聽過。笛聲圓潤清亮,應該是上好的青墨玉笛。口風的急緩,粗細變化極為細膩,吐音跟抹音的轉換不露痕跡,更像是出自女人的吹奏。最主要的是,這般穩定的氣息需要一定的武功底子。洛染心中很好奇,赤姮族無人能吹奏出這樣的高水平。他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可能的人是,冷星辰。但是,他從未教過冷星辰吹笛子,也從來沒聽過她吹過!
? ? ? ?洛染在最后幾步特意壓低了腳步聲,這樣凄美的吹奏,他實在不忍打斷。
? ? ? ?果然,在不遠的風口處,屹立一個熟悉的背影。此刻,山風陣陣,撩起冷星辰的裙裾和墨色長發,她的身影,單薄得讓洛染不由得伸出右手,仿佛她隨時會被吹走。
? ? ? ?笛聲漸弱,冷星辰早已感知洛染的出現,她不敢輕易吹起這支玉笛,如果可以,她是寧愿永遠不要拿起它,太多美好而純真的時間被雕刻在玉笛上。但是她終于在這一天忍不住了。在大漠的點點滴滴,長輩的悉心教導,還有她和洛染的師生情誼 (盡管大多數時間他們好像保持著一種測量不到的距離),還有奔騰的野馬和飄忽不定的塵沙,駐扎著的樸實的人們。她沒想過會在這呆上一輩子,但這里的光陰,會陪伴冷星辰,在以后數不清的無星無月的黑夜里,等待黎明。
? ? ? ?“你,就要去靖都了嗎?”洛染隱藏自己不知名的慌亂。
? ? ? ?“嗯,三天后。”冷星辰轉過身,把黑幕甩在背后。洛染能感覺到她的悲傷,盡管看不清她的表情。
? ? ? ?洛染楞了一會兒,帶點埋怨地說著“你還是學不會隱藏你的感情,讓別人洞悉你的情緒是很危險的。”
? ? ? ?“可你不是別人。”冷星辰的后半句想說:其實,你更像我的親人。這是冷星辰不久前,仔細思考洛染在她心中的位置時想到的。
? ? ? ?洛染心中一動,其實他是把冷星辰當作了妹妹。他心疼冷星辰的境遇,也敬佩她的努力,佩服她的才華。他想知道更多,關于冷星辰的過去,和她的現在。這樣的女孩兒,是應該被好好珍惜的。只是,他的關切總是刻意藏著,怕冷星辰察覺出來。
? ? ? ?洛染破天荒地走上前,磨砂著冷星辰的腦袋,“到了靖都,要學會收斂鋒芒,把自己的真實的一面隱藏好,或者,亦真亦假。在那兒,不要把真心交給任何人,記住了嗎?”
? ? ? ?冷星辰有點想笑,但鼻子又有些酸澀。洛染現在的動作和語氣就像她的太子哥哥,寵溺又強裝嚴肅。她只是瞪著洛染的衣角,溫順地點點頭。
? ? ? ?洛染也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是怎樣可怕的事情讓他壓抑著真實的自己?自己看到的洛染,到底哪些是真的,哪部分又是偽裝的他?
? ? ? ?天涯路遠,洛染,我們,是不會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