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當最后一片花瓣落地，三道凌厲的掌氣又到了上官燕面前。上官燕不退反進，鳳血劍在空中斬出一道紅芒，與那三道掌氣纏在一起。
七、傷心橋下春波綠（二）
上官燕只覺怪異，如此深夜，不知藍玉要一個下人抽打自己，是何道理。正當她思忖之際，忽地從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忙竄上房梁，隱在檐下。須臾，大少爺的出現在她眼前，有些氣急敗壞地推開房門，怒聲喝道：“阿才，你給我滾下去！”阿才低低應了一聲，退出房門，只聽得大少爺又道：“藍玉，你一定要如此？”
藍玉凄然一笑，反問道：“大哥，不如此又能怎樣？”大少爺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我藍家怎么會有你這樣不爭氣的人！”
“大哥，這是爭氣與不爭氣的問題？”藍玉幽幽道，“你真不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贖清我們的罪孽？”大少爺冷笑道：“我們的罪孽？你竟然說那是我們的罪孽！我告訴你，那不是罪孽，那是替天行道！還有，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現在是我們要被人趕盡殺絕，你這些年受的苦，有誰會記在心上！”
“我不需要有誰記著。”藍玉懇求道，“大哥，只要你跟我一樣，這一切都會結束的。”大少爺哈哈笑道：“藍玉，你太天真！你以為你遵守了承諾，別人就會跟你一樣？趁早醒一醒吧！”
藍玉堅定道：“大哥，我相信他。”大少爺鄙夷道：“相信？我告訴你，這個世界，最不可相信的，便是人言。”藍玉的聲音有了一絲疲憊，仿佛是厭倦了這樣的爭辯：“大哥，你我道不相同，誰也不必再勉強誰了。”大少爺聲音里的強硬也軟了下去，緩緩道：“藍玉，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大哥，我不悔。”藍玉低聲呢喃。
屋內安靜下來，上官燕不由得探出身，想要看他們在做什么。她這一動，立時被大少爺發現了行跡，只聽得他道：“何方鼠輩，藏頭縮尾！”話音才落，上官燕就覺一縷勁風破窗而出，直奔她的面門。
上官燕雙腳勾住房梁，身體陡然后仰，避開那縷勁風，再輕飄飄地落于檐下。大少爺和藍玉在這一瞬，已從房中出來，見上官燕站在面前，剎時止住向前追擊的身形。
在檐下風燈的映照下，上官燕清楚地看到，藍玉赤裸的上身鞭痕遍布，煞是恐怖。大少爺狠狠地盯著上官燕，憤然道：“藍玉，你看見了，這就是你好心收留他們的下場。一片好心，卻只落得被暗中窺探！我早說過了，他們就是麻煩。”
藍玉神色有些狼狽，忙把褪至腰間的上衣穿好，對著上官燕微一彎腰，道：“上官姑娘，真是失禮了。”上官燕正待回答，大少爺雙掌齊發，一股猛烈的罡風急速奔出，直罩她的頭頂。
兩人相隔甚近，上官燕雖然有所戒備，匆忙之間也只得向后急退，堪堪避過殺手。“大哥，你干什么！”藍玉很快攔在兩人中間，“你不可以這么對上官姑娘！”大少爺陰沉道：“藍玉，你快讓開！她半夜不睡，前來偷聽，就該知道被發現的后果。”
“大少爺，你如此急切，想來是你們的談話，不能見人？”上官燕抽出鳳血劍，一邊凝神戒備，一邊出言諷刺。大少爺冷哼一聲，道：“這是我藍家的事，與外人無干。你既不安分呆在醉花居，就別怪我下狠手。”說話間，他右掌暗蓄勁力，逼退藍玉，左掌同時揮出，又再攻出殺招。
風燈下，只見大少爺的掌氣激起院子里的花葉，在半空中打了個旋，隨著那道氣勁一起，急速襲向上官燕。上官燕早有準備，身形飄動，手中的鳳血劍突然光芒暴漲，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那片花葉中跳舞。她劍指到哪里，哪里的花葉就停止前進，無力地墜落在地。
大少爺長嘯一聲，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雙手套戴上，不等上官燕完全化解先前的掌力，又發三掌。當最后一片花瓣落地，三道凌厲的掌氣又到了上官燕面前。上官燕不退反進，鳳血劍在空中斬出一道紅芒，與那三道掌氣纏在一起。
劍氣與掌氣相交的一剎，鳳血劍發出一聲清鳴，劍身上的光芒突然暗了暗。上官燕只覺肩頭一痛，似有利器鉆進了她身體，渾身真氣泄了大半，頓時被殘余的掌氣掃中，仰身跌進了院中的花叢。大少爺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上官燕，拉住想要躍入花叢的藍玉，道：“女神龍，再見了。”
上官燕輕咳一聲，眼見大少爺硬拉著藍玉離開，心中不覺一顫。他突然放棄對她的攻擊，顯然是認為她已經不值得他再出手。方才作痛的肩頭已然不痛，她檢查了一下，并無異樣，真氣也運轉自如，便望向四周。院子里花樹依舊，只有方才她擊落的花葉躺在地上，顯出一種別樣的孤獨。她心中的不安繼續擴大，立刻就邁步右拐，想要回到醉花居。然而，她這一步邁出去，院子忽地變了模樣，花木扶疏已然變成了漠漠黃沙。
她站在沙漠中央，頭頂被烈日炙烤著，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被融化了。
這樣的情景，上官燕很熟悉。她記得，這是她初出江湖，在沙漠中斬了兩個追殺她的宵小。果然，那兩個宵小像當時一般，從黃沙里竄出來，聯手一人攻她上路，一人攻她下路。她手中鳳血劍一振，憑空而起，將那兩個宵小斬斷。
宵小才一斃命，上官燕發現自己又身處司馬家廢宅。皓月當空，灑下絲絲銀輝，染得花草之上的露珠晶瑩剔透。司馬長風手持龍魂刀立在她面前，神情痛苦，啞聲道：“你父親殺了我司馬一家，我要為司馬家所有的人報仇。”
她胸中如萬馬奔騰，仿佛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一處，想要發出一聲吶喊——我父親沒有殺人！然而，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見著司馬長風慢慢舉起龍魂刀，她心底只剩下無盡的悲涼。有些話，她可能永遠也不能說出來了。
“好，既然如此，我便用性命去證明父親的清白。”上官燕再一次說出這句話，將鳳血劍對準自己的心口。
司馬長風在一旁冷笑著，那神情仿佛在說：“你為什么不刺下去，這不是證明，你在害怕。你的父親就是兇手！”
上官燕不再猶疑，鳳血劍化作一道長虹，直貫向她的心口。在鳳血劍將要刺入她心口的一瞬，遠處忽有一團黑影飛來，正好撞在她的身上，將鳳血劍從她手中彈了出去。隨即，那團黑影就重重地墜下，將她壓在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