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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一個享譽世界的陶瓷古國,素有“世界瓷國”之稱,其在陶瓷技術與藝術上所取得的成就,堪稱舉世無雙,震爍世界。中國陶瓷業發展至宋代,達至空前鼎盛的時期,出現了定窯系、鈞窯系、耀州窯系、磁州窯系、以及南方的龍泉青瓷窯系、景德鎮青白瓷窯系和越窯系、建窯黑釉瓷系等“八大窯系”,以及“官、汝、哥、定、鈞”五大名窯“千古絕唱”的歷史性文化成果。不過,雖我國的陶瓷種類琳瑯滿目,歷代也不乏以帝王年號或地名稱謂的“官窯”或御窯廠,傳世的陶瓷作品枚不勝舉,但被稱作官瓷的,在我國陶瓷史上,實為一專屬名詞,特指兩宋官窯的作品。
北宋官瓷的歷史淵源
? ? 北宋官瓷產生的歷史源遠流長。據學者韓鵬先生考證,早在舜帝時期,開封的“汴東陽翟”(陳留)一帶就有燒制陶(瓷)甄(瓦)的歷史。東漢時期的陳留人、大史學家圈在《陳留風俗傳》中說:“舜陶甄河濱,其后為氏,望出中山、河南。”明成祖永樂二十年(1422年)四月,翰林侍講兼修國史總編章胡儼為山東慶云《甄氏族譜》作序時亦言 :“甄氏出自陳留虞舜之后。初,舜陶甄河濱,其后因以為氏,所謂以事氏者也。”先生言在殷商之前,虞舜就帶領先民在開封陳留一帶開始了制陶之業,進行原始的手工制陶,并以此燒制陶甄的事業成為后來甄氏族姓的起源。自舜帝之后,開封陳留一直有瓷窯傳承的歷史記載。至北宋時期,開封陳留東窯的制瓷技藝已十分成熟。有北宋“蘇門四杰”之稱的文學家、詩人張耒(1054—1114),曾為我們留下了贊賞“東窯”的著名詩句:“碧玉琢成器,知是東窯瓷”。說明早在北宋官窯出名之前,開封就已有瓷窯存在了,并且瓷器作品有著極高的藝術品質。清代學者蘭浦在其《景德鎮陶錄》中也道:“東窯,北宋東京民窯也,即今開封府陳留等處。土脈黎細,質頗粗厚,淡青色,亦有淺深,多紫口鐵足,無紋,比官窯器少紅潤。后人有‘東窯’為‘董窯’者,窯址迄今未被發現。到明清,景德鎮曾仿制東青釉,清雍正的豆青釉也被稱作東青。”先生不僅印證了張耒對開封東窯描述的詩句,還較為詳細地記錄了開封東窯的藝術特色和影響。此外,蘭浦先生還特別在該書卷十“陶錄余編”中言:“陶處多者,自來莫過于汴,其次為浙”,明確記述開封為我國歷史上陶瓷的主要產地,即使為青瓷鼻祖的浙江,尚在開封之下,可見當時開封陶瓷產業的隆盛和其作品的影響。而開封民間,千百年來也一直流傳著陳留東窯之“七十二窯,八十一井”之說,對過去開封陶瓷業的光榮與興盛不乏懷念和自豪。尤值一提的是,臺北故宮博物院還收藏一只東窯燒制的青瓷荷口碗,以實物印證了古人關于東窯的歷史記載,并在客觀上也證明了開封東窯的存在。這種制瓷業隆盛的氣象,為后來開封北宋官瓷的創制與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 ? 至于開封的瓷土資源,明代學者宋應星編著的《天工開物》中,在記述中國瓷土產地時,將開封列入中國瓷土產地名錄,其道:“凡白土曰堊土,為陶家精美器用。中國出惟五六處,北則真定、定州、平涼、華亭、太原、平定、開封、禹州;南則泉郡、德化、徽郡、婺源、祁門”,可見古代開封不但產瓷土,且還是主要產地。此外,清光緒三十四年開始編篡的《辭源》第二冊“官窯”欄,也涉及到開封的瓷土,其言:“官窯,宋代五大名窯之一。北宋大觀間京師置窯造瓷。胎骨有白、灰、紅之分。其土取自汴東、陽翟,陶煉極精”。現當代學者傅振倫先生在其所著《中國的偉大發明———瓷器》一書中也考證認為:“(官窯)其原料非常講究,采自陳留、鈞州等地”,對古代開封產瓷土,予以肯定。
北宋官瓷的創制及官瓷稱謂的本意
作為宋代五大名窯之一,北宋官瓷創建于北宋宣政年間,宋徽宗因不滿當時貢御瓷器的瑕疵和器型不規范等缺陷,為燒制出符合國儀之用的莊重禮器,引入汝瓷及開封東窯等窯系的制作精華,并遴選全國制瓷名匠,在當時北宋都城開封創制。南宋文人葉寘在其《坦齋筆衡》中言:“政和間,京師自置窯燒造,名曰官窯”,記載了徽宗自置窯燒造官瓷這一重大的陶瓷歷史事件。值得說明的是,北宋官瓷雖與當時諸窯同地而立,但誕生于藝術帝王徽宗之手的北宋官窯,源于它非凡的地位,它舉國之力的投入,以及它納天下巧工的燒制技藝和它深蘊著徽宗個人藝術才華的追求,乃至它高居廟堂的擁有者,其鶴立雞群是不爭的事實!從中國陶瓷史的意義上言,北宋官瓷不僅是我國陶瓷史上第一個由朝廷獨資投建的“國有”窯口,也是第一個被皇帝個人壟斷的瓷器種類,在很大意義上象征著皇權道統以及皇室的尊貴和尊嚴;從陶瓷藝術角度而言,北宋官瓷珍稀的作品,稱得上是大師巨匠精湛技藝和徽宗個人杰出的藝術才華雙劍合璧的典范,凝聚著深刻的傳統文化內涵。因此,北宋官瓷自問世以來,便因其特殊的歷史地位和徽宗對中國陶瓷藝術盡善盡美的追求而孤標傲世,光照天下,素有“王者之瓷,社稷神器”的盛譽。
至于徽宗的窯口何以叫官窯?作品為何叫官瓷?明代詩人高江村在他的《酬蒼林宋鈞窯歌》一詩中提到官窯時,留下有這樣的詩句:“燒成唯獻至尊用,鄭重特以官窯名”,老先生對官窯瓷器的義意,把握的十分到位,認為官瓷是唯帝王(朝廷)擁有的陶瓷種類。許多研究官窯制度的學者也認為,官瓷在真正意義上不應該是“民代官燒”或“官搭民燒”。特別是作為一代藝術帝王舉國之力創建的北宋官瓷,其出身皇室,也只供朝廷專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者國家(朝廷)。
因此,今天我們從北宋官瓷的創制歷史和擁有者的角度上去考量,所謂官瓷,從一定意義上來說,絕非有過貢御歷史的窯口便可拔高為“官瓷”。鑒別真正的官窯或官瓷,應考察其生產關系是否稟賦“朝廷置場、內府制樣、大匠考工、兵士供役”的標準和特點,以及燒制的作品是供朝廷專用還是作為商品出賣?這即專家們所總結的“官資、官管、官藝、官用”之根本特征。北宋官瓷的創世,在文化傳承、以及追求徽宗超乎象外的美學精神之上,最具歷史意義的是,朝廷自置官窯燒造瓷器,不僅徹底改變了以往由各窯口燒制貢御瓷器乃至包括朝廷在民窯口搭燒(監燒)自己所需瓷器的歷史,其純正的國有資產,也為中國官府(國有)手工業開創了一個嶄新的陶瓷官窯制度,并成為后世陶瓷官窯制度的典范和濫觴。
北宋官瓷的器型
北宋官瓷當時作為國家禮器的創制,其定制的器型多仿秦漢乃至夏商周三代古銅器、玉器等名古器造型,且以議禮局資深學者稽考的《五禮儀注》和徽宗敕命編修的《宣和博古圖》為藍本,即以名古器為依據,復古仿古,以燒造合乎典范的國家禮儀神器為根本追求,風格多追求宮廷的華貴和大氣,故作品古樸莊重、雍容典雅,完全不同于民窯器物的藝術風格。在這種方針和目標下,禮器的生產自然成為北宋官瓷最典型的造型風格,這當然也是徽宗超凡脫俗的智慧和天才稟賦的結果。從藝術角度而言,古銅器和玉器規整大氣,棱角挺拔,古樸端莊,其求正不求奇的神韻,經由徽宗匠心獨運的藝術實踐,完美地還魂在北宋官瓷的藝術創作之上。毫無疑問,氣魄宏偉,圓潤飽滿,線形不張不馳,加之雍容典雅的宮廷風格,使得獨具風范的北宋官瓷更彰顯出皇室的尊貴和奢華,絕對一種高貴的藝術氣象,這也當然是其它民間窯口的瓷器造型無法比肩的,這是專業與非專業或者說科班與非科班間的區別。
北宋官瓷作品器型主要分為兩大類:一是禮器,主要為朝廷舉行重大的祭祀活動所用,代表作品有瓶、尊、鼎、爐、觚、盤等器形;二是文房用具,此與徽宗個人的喜愛密切相關,也主要供徽宗個人玩賞和使用,代表作品主要為“文房四寶”,其之所以能成為一個系列,在于北宋官瓷筆洗的造型千變萬化,計有直口、荷口、葵口、壽桃、弦紋、鋪首、獸耳等多種樣式,器型可謂琳瑯滿目,無有窮盡,充分體現了徽宗的文化智慧和創造。總之,北宋官瓷雖以“官”名世,其實歸根到底就是徽宗個人的窯口,非但為徽宗親自所建,徽宗個人也一直活動其中,其作品自然獨具稟賦,凝聚著徽宗個人杰出的藝術才能且蘊含著徽宗獨高的審美意蘊,這也是北宋官瓷與其它窯口包括汝窯不共的根本特點;另一方面,作為國儀之用的禮器,北宋官瓷不僅極為講究造型的規整和法度,在藝術創作上,對傳統美學中“自然天造”的法則,更有著一種近乎宗教般的信仰。北宋官瓷作品不涂不繪,不渲不染,不雕不琢,不鑲不嵌,完全遵循徽宗的美學原則,將陶瓷藝術的美充分地融入“平淡”、“簡易”和“含蘊”之中,用本質的美來實現一種“不飾之飾”。這其實也是一種中國傳統文化思想長期熏陶下凝鑄的美,是一種“出水芙蓉”般自然可愛的美。從這種純粹、樸和的美中,我們可以窺探到中華民族樸素無華的精神風貌,以及淳厚樸實的民族精神,使其在更高的藝術層面體現出中華民族的文化魅力。
毫不夸張地說,北宋官瓷古撲、渾厚而不失精巧、俊秀的造型,充分體現出徽宗個人獨具稟賦的文人氣質和文化氣質,其作品比例協調,曲線優美,形態恰到好處的神妙,實可給人以多一分顯肥,少一分則瘦的藝術驚嘆。徽宗這種不可模仿的文人氣質和文化品質,也正是區別其它瓷器種類或者說是其它瓷種和窯口對北宋官瓷追仿不像的根本原因所在。其實,加之北宋官瓷釉質如冰似玉的純凈和瑩潤,乃至其純正,穩定和深厚的釉色,以及其獨特的陶瓷美學意蘊,自創制以來,一直為后世陶藝家所高山仰止。
北宋官瓷的原料選用
北宋官瓷在原料選用、色調調配上甚為講究,尤其在原料選用上,可以說是窮其奢華,不惜代價。其所選用的優質原材料,均需經夏日暴曬,秋雨滋潤,冬雪冰浸和春日軟化的過程,而后才碾磨粉碎,過篩成粉,進而水激池澄,掐取中部精煉的瓷泥再千錘百打,反復揉搓,使之化為“繞指柔”,以達到制瓷要求。此外,北宋官瓷為追求作品溫潤如玉的乳光質感,還特別添加有品質上乘的翡翠、瑪瑙等玉粉入釉,這也是南宋詩人馬祖常贊頌官窯“貢篚銀貂金作籍,官窯瓷器玉為泥”詩句的由來。以如此精工珍材制作的瓷泥拉坯制瓷或立坯成型,也自然成為注重燒制成本的民間窯口和其它窯口不敢攀比北宋官瓷的主要原因。
北宋官瓷的燒制技藝
北宋官瓷在燒制過程中,按器形的要求,北宋官瓷對汝窯的支燒法加以改進,增添了墊、支墊結合的燒法,器物受力更均勻,使得胎骨也更堅挺,從而為釉質更趨淳厚、勻潤創造了條件,真正達到了肥若堆脂的質感,撫之如緞似玉,攥之仿佛出油,器型也隨之豐富。在火候的控制和駕馭上,北宋官瓷也有其不傳之秘,使用多次輕重不一的還原燒制方法,以及向以“神火”著稱的“瞬間氧化氣氛”的燒制方法為輔佐,使得用火恰到好處。在這種復雜的御火工藝燒制下,作品器物口所施之釉微有下垂,內胎微露,產生了另一美感的“紫口”,而底部不上釉的部分由于氣氛還原,而成為黑紅色,是為“鐵足”。此獨負神采的“紫口鐵足”,清籟幽韻,趣致拔俗,令人暢心悅目,構成了北宋官瓷的獨特風韻,絕響天下。當然,也正是基于其燒制工藝復雜和對藝術完美的追求,北宋官瓷向有十窯九不成之說。一件體態粉青、開片明晰、片如龜背、紋如鱔血、“紫口鐵足”的官瓷作品的燒成,絕對難得之極,實乃是朝廷不惜人力、不惜財力、不惜工時追求的結果。
北宋官瓷的釉色及開片
北宋官瓷對釉色的追求與完善也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據一些史料和一些官瓷研究者的考證所言,徽宗崇尚青瓷,對純色的白瓷不很重視,認為白瓷太刺眼,有鋒芒外露之嫌,并且白瓷單一的色調從釉色的藝術角度來說,當然難以抵達豐厚多變的高度,而青瓷溫柔敦厚,委婉含蓄,能窯變出許多深淺不同的青綠釉色,既可體現閑散淡遠的自然美,又符合中庸、中和等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儒教思想,故深契徽宗之意。因此,徽宗創制北宋官瓷后,緣于對青瓷翡翠般釉色的珍愛和推崇,致力追求青瓷至高品位的北宋官瓷,為徽宗的審美理念所創造和實踐,不獨極大地提高了中國青瓷的文化藝術,也使得青瓷成為中國陶瓷最典范的代表。
從北宋官瓷的鑒賞來說,北宋官瓷釉質肥厚,瓷無修飾,主要以釉色之美、紋裂之俏,去追求藝術上至高至上的大境界。北宋官瓷常見有天青、粉青、大綠、月下白、炒米黃、油灰等釉色,且以粉青為上。明學者高濂在其《燕閑清賞箋》中言:“官窯品格,大率與哥窯相同。色取粉青為上,淡白次之,油灰色,色之下也。”不過,也有研究者認為,泛有青玉光芒的月白釉,乃官瓷釉色中的極品,徽宗尤喜之。因此,所謂官瓷釉色之上下,乃個人喜好而已,作品的玉質感,才是真正意義上官瓷品質的保證;再一點,與其它陶瓷藝術品不同的是,北宋官瓷在制作過程中,為追求厚重的玉質感,沾釉次數均在三遍以上,無須象民間窯口那樣,為了商業利益最大化而去精打細算地核算成本。因此,北宋官瓷內外釉層厚度的總和,往往近于或高于坯體的厚度,其質感如同堆脂,純凈瑩澈,撫之如緞似玉,攥之隱隱出油,手感極為細膩光滑,超越了汝瓷釉水寡薄的制瓷工藝,其瓷釉色彩和色調也因釉層的厚度而顯得更為豐富;得益于其獨到的工藝,北宋官瓷釉面的開片極具魅力,所開片紋極富節奏感,如水波粼粼,精靈剔透,開片不僅流暢,且小器大片,紋如鱔血,產生出令人驚嘆的紋裂美。尤其是北宋官瓷釉下幻放開裂的梅花冰片,更是一絕,其大小不一,花片相疊,全器盛開,神妙之處竟能多達七層以上,真如梅花綻放,絕對鬼斧神工,美至極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此梅花冰片真有冰的特性,遇水則冰融,冰狀梅花隱而不見,水干則冰現,朵朵冰花棱角分明地滿器綻開,神乎其神。
北宋官瓷的藝術特征及美學風格
北宋官瓷的傳世作品留有不少乾隆帝的詩詞刻銘,據統計僅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藏品,刻銘就達十余首,由此可見乾隆帝對北宋官瓷的鐘愛,其中“色自粉青泯火氣,紋猶鱔血裂冰膚”一句最為著名,將北宋官瓷質若青玉般樸和的光芒,以及“紋猶鱔血”的開片藝術描述的非常到位,幾乎成為一句概括官瓷藝術特征的口訣,常為人所引用,再加上品鑒北宋官瓷窯變藝術的“紫口鐵足” 等獨特風韻和神采的藝術變化,便構成了北宋官瓷精美典范的“龜背片、鱔血紋、紫口鐵足、溫潤如玉”的基本藝術特征。
北宋官瓷藝術上盡善盡美的追求,也創造了一代美學,其在釉色平淡含蓄,溫潤素雅之中來表現藝術家祥和靜美的內心意蘊。其既無精美的雕飾以嘩眾,又無艷麗的涂繪以媚人,唯以簡單洗練的造型之美,以及釉色紋片開裂之俏所幻放出迷人的藝術魅力,來追求其至高的藝術境界。從美學角度言,北宋官瓷的藝術格調絕對是高雅、平淡、悠遠而又高貴的,特別適合文人與士大夫的審美情趣,這當然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在北宋登峰造極發展的結果。完全可以想見,那細密的冰片,隱約間閃爍著鉆石的光芒,仿佛是宋代藝人無意間用冰鎬震開的冰花,穿過悠悠時空來到了我們面前,美妙、溫潤而細膩。這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自然美,使得北宋官瓷藝術上的審美觀與北宋文人機智靜穆的神往終于不謀而合,且照亮了我們今天親近傳統文化的藝術之心。正是在這種美學思考和追求的擔保下,北宋官瓷舍棄了一切雕飾色彩,全靠瓷器本身素雅、含蓄的獨特造型,以及釉質、釉色和奇妙的紋片美感讓人折服。說實在的,釉質如冰似玉、大氣盈盈,油潤溫和的北宋官瓷,與其它瓷器實有著根本的區別,其凝聚在瓷器作品上的文化藝術,更是空前絕后和輝煌的,令人為之傾倒。
北宋官瓷的收藏價值
徽宗舉國家之力,薈萃大批瓷藝大師,并匠心獨運,躬親在總結和完善汝窯、東窯等名窯制瓷技法之上,純粹以達到燒制精美陶瓷藝術品為根本目的的藝術實踐和追求,實將我國青瓷制作藝術推向了一個令人高山仰止的巔峰,并產生了經久不息的影響。當然,在皇權國力無上優越的政治環境和創作條件的擔保下,大師巨匠云集的北宋官瓷窯口,也自是有著驚世的作為,其制作之精美,品質之優異,作品所洋溢的雍容華貴的皇家氣韻,無與倫比,堪為天下之冠;再者,因北宋官瓷創制和生產的時間極為短暫,不過十幾年間,用料異常考究,制作又異常精細,故而產量極少,作品寡鮮,在當時即為瓷器中百求而不可得的藝術神品,民間更難得一見。令人痛惜的是,源于金人的入侵以及對北宋王朝的顛覆,北宋官瓷這一美好事物,也隨著北宋王朝的滅亡而玉石俱焚,不復存在。經此滅頂的浩劫,能傳之后世的北宋官瓷作品幾乎可以說稀有罕見,目前也基本收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和臺北故宮博物院,海外雖有幾家著名的博物館零星收藏幾件,但數量之少,幾乎屈指可數。在這種令人扼腕長嘆的歷史情形下,碩果僅存的北宋官瓷,其藝術價值和收藏價值的罕貴程度,當可想而知。
從另一角度來說,作為國儀之用的北宋官瓷,出身皇家,朝廷獨有,不僅是國家神器(禮器),也是歷史上唯一沒在市場上流通的瓷器,與汝瓷那種“唯供御撿退,方許出賣”的供御性質是根本不同的。即便是朝中的重臣、宰相等權重一時,富甲一方的文武官員,若想享有一件,也非賴皇帝賞賜不可,更遑論一般士族富豪了。故北宋官瓷向有“識的官瓷面,江山坐一半”之說,來形容北宋官瓷作品的玩賞和收藏范圍極小,僅局限在帝王將相圈子內,成為一種尊貴和權勢的象征。清乾隆帝為此專門題有“當日官窯禁外用,豈知廟市貨尋常”之詩句,贊嘆北宋官瓷廟堂獨享的歷史地位和非凡氣象。此外,清代學者陳瀏在其《陶雅》一書中也道:“宋官窯者絕不經見,世人罕能識之者”,言北宋官瓷之稀有罕見。確實,不粘一點商品氣味的北宋官瓷,于一般平民百姓來說,高貴、典雅的北宋官瓷,實是人們不敢想象的難求之物,無以奢求。
北宋官瓷燒制技藝的傳承與恢復
宋代以降,源于北宋官瓷獨高的藝術品位和地位,歷代王朝對北宋官瓷均有仿燒,明成化年間江西的吉安永和窯及景德鎮諸窯口,一度也仿官成風,燒制出大量宋官窯青瓷仿品,其中景德鎮的仿品還多帶有青花楷書六字款,顯然是當地御器廠仿制。從這些窯口流傳下來的仿品看,無論是器型還是釉色、釉質,其對宋官窯青瓷都進行了較為用心的追仿,但品質稍差,這或許是釉料配方及原料和工藝的差異造成的。不過,也并非仿品完全未見精品,歷史上還確有仿宋官窯青瓷較為成功者。清乾隆時期,頗喜愛附庸風雅的乾隆帝,深知青瓷乃中國陶瓷藝術的代表,堪稱中國最優秀的陶瓷文化遺產,具有無可替代的崇高地位,尤其是開一代先河的徽宗北宋官瓷,更是中國陶瓷藝術的巔峰之作,侵潤著帝王獨具稟賦的歷史烙印,是為中國陶瓷藝術至尊的廟堂。乾隆帝不僅屢為徽宗北宋官瓷題詩刻銘,并且,盡其才智敕命工匠對北宋官瓷進行仿造。難能可貴的是,得益于乾隆帝的牽掛和重視,清仿兩宋官窯的青瓷作品取得了甚高的藝術成就,少數一些仿燒的作品幾乎達到亂真的品位,可與傳世品相媲美。目前北京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博物院乃至世界著名的文物收藏機構,均藏有乾隆時代仿燒的宋官窯青瓷,無論是造型還是釉質、釉色,均達到了宋以后歷代仿官窯的最高藝術水平,乃至給人以兩宋官瓷至清代小有中興的氣象,這當然也說明了北宋官瓷對中國陶瓷的影響,是何等的深遠和持久。所憾的是,乾隆終究不會有徽宗對藝術幾近癡迷的抱負和追求,其仿燒的宋官窯青瓷,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喜愛而玩玩而已,不可能如徽宗一樣把燒制青瓷當做一項“功定治成,禮可以興”的國家大事去實踐,故而其仿燒的規模及數量,包括仿燒動用的財力和物力,與當年徽宗的舉國之力的投入沒有什么可比性,當然也就更談不上超越和發展了。不過,盡管如此,其對徽宗北宋官瓷頗具深情的追仿,也終究為這個世界留下了一些散射藝術之光的美好事物。
值得慶幸的是,改革開放后,出于對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和繼承,在國務院余秋里副總理的直接關懷下,國家劃撥巨額資金,投資恢復北宋官瓷國寶級的燒制技藝。自1980年起,擔負研制恢復北宋官瓷燒制技藝的開封北宋官瓷研究所,在上海硅酸鹽研究所的協作下,開始置窯進行項目攻關。1984年,經過專家學者和科技工作者數年辛勤的努力,北宋官瓷的燒制技藝得以成功恢復。為此,中國輕工業部組織全國古陶瓷專家召開“北宋官窯青瓷鑒定會”,對已恢復的北宋官瓷國寶級燒制技藝所燒制的作品進行鑒定。同年6月16日至18日,來自全國南北兩派的古陶瓷專家共赴盛會,蒞臨開封賓館。此也為共和國有史以來為鑒定一個瓷種與會專家規格最高、陣容最為整齊的一次鑒定會,幾乎囊括了當時南北兩派最著名的古陶瓷專家學者。鑒定委員會由馮先銘、鄧白、李國楨、葉吉吉? ? 民、郭演儀、宋伯胤、傅振倫、李知宴、汪慶正、安金槐等來自全國的專家計34人組成,他們共同為開封用河南當地原料燒制出的作品作了見證,專家們認為,恢復燒制的官瓷作品“釉色如玉,風格逼真,可與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院等收藏的宋官瓷傳世品媲美”。
北宋官瓷現歷經30多年來探索和研究,從配方到燒制,在研究者長期不懈的努力工作下,已取得了甚高的成就,所研燒的作品,開始悄然走入收藏家手中。所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北宋官瓷的大量制作一時還存在許多障礙,無法廣泛的惠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