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本來只想瞇上一會兒就起來,可是太困了,一睡下去竟然睡到十點鐘才醒來。她坐起身,看看手機,還好,今天是星期天。陳嘉豪還四平八穩地躺在她的身邊,他睡得正香。
依依將陳嘉豪搖醒,因為說好今天要去醫院看望他媽媽。一般的講究是下午最好不要去探望病人,這樣不太吉祥。所以必須在吃中午飯之前趕到醫院。
他們快速地在樓下小店隨便吃了點早餐,便匆匆趕往醫院。陳嘉豪帶著依依來到病房,醫生正在給媽媽打針。陳嘉豪的爸爸也在,依依叫了聲:“叔叔,阿姨?!彼闶呛烷L輩打了招呼。
陳爸友好地朝依依點了點頭,不茍言笑。媽媽興許是病了的緣故,已沒有力氣再對依依盛氣凌人。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依依。一看見兒子,臉上即刻露出了喜色。
陳嘉豪握住媽媽枯黃的手,心疼又難過。媽媽面容憔悴,眼睛深陷,病痛折磨得她虛弱不堪。積怨成疾的她,看著親人站在身旁,一切已經釋懷。想起兒子的前途和婚姻大事,心頭又涌起陣陣悲哀,眼神里寫滿了擔憂。
陳嘉豪拉著依依的手站在媽媽跟前,媽媽看依依的眼神變得溫和了。依依緊繃的心稍微好受了一點,她知道這位阿姨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有成見,要不是現在她躺在病床上,可能自己還要繼續遭受她的白眼。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枯瘦女人,依依對她一點恨意也沒有,心底反倒生出幾分同情來。也許大家都是女人的緣故,現在她又患上了這種病,依依向來心地善良,所以不由得也悲憫起來。
陳嘉豪的媽媽住的是單間病房。醫生走后,爸爸把病房的門關上,屋里的氣氛第一次這么融洽。陳嘉豪趁著這個好機會,把自己準備和依依結婚的事,說給他爸爸媽媽聽。
爸爸一直沉默不語。媽媽也許是打了針的緣故,也許是受了刺激。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陳嘉豪,半張著嘴,想說什么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依依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知道這位未來的婆婆一直不喜歡她,突然要她接受這個消息,她肯定吃不消。她那么愛他的兒子,聽說兒子要被眼前這位丫頭搶走,心里的滋味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依依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
陳嘉豪被爸爸叫到門外問話,不知道爸爸會怎樣裁判他倆的婚事,依依不由得心慌了起來。她不自然地搓著雙手,心跳加快,佛仿進了考場般緊張。
陳嘉豪和依依都沒有商量,就倉促地向父母宣告自己的婚事,事前依依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突然被拉上刑場的人,等著接受審判。命運殊途,全由不得自己。
以前依依也曾無數次幻想過,陳嘉可豪能會在飯店里,或者家里的餐桌上,向父母鄭重宣告此事。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陳嘉豪居然會在醫院這種不吉利的地方,陡然地向父母申請自己的終身大事。
依依惶惑不安起來。陳嘉豪今天的表現,讓她既感動又意外。不知道是出于討好,還是她本來就善解人意。看見陳嘉豪的媽媽嘴唇反復蠕動著,依依馬上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接過水后,善意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溫柔又斯文的女孩兒。
“你真心喜歡嘉豪?”陳嘉豪的媽媽雖然病得不清,化療催落了她的頭發,但她說起話來,思路依然清晰。她的眼神中透著嚴厲。
“嗯?!币酪拦钠鹩職馄揭曆矍斑@位生病的阿姨。
“婚姻不是兒戲。雖然結婚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但是,婚姻的穩定卻關系到很多因素。你爸爸媽媽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事嗎?”也許是喝了熱水的緣故,她的態度不再冰冷,變得平和了起來。
陳嘉豪和爸爸走了進來,父子倆應該談得不錯。陳嘉豪緊鎖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多日來的抑郁也退去了。他向媽媽投來乞求的眼神,只等她點頭。媽媽一直不吭聲,但也不反對。陳嘉豪也不再提說此事,他全當媽媽默認了自己的提議。
沉默了片刻,陳嘉豪輕輕地抱了一下媽媽,感激媽媽的成人之美。
告別了父母,陳嘉豪帶著依依直奔珠寶店。他讓依依挑選戒指,依依對珠寶并沒有多少了解。她從來也不關心這些東西。以前她一直覺得這些奢侈品和自己無關。在導購的誘導下,他倆選了一對今年剛上市的新款情侶鉆戒。耳環,項鏈也都一起買了。
陳嘉豪平?;ㄑ郧烧Z,今天給依依戴上戒指的時候卻什么話也沒說。他默默地給自己也戴上了戒指,然后把兩只帶戒指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兩個人一往情深地對望著,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也許正是人們常說的,情到深處欲無言。
陳嘉豪又親手幫依依戴上了項鏈和耳環,依依感動得熱淚盈眶。依依不相信幸福會來得這么快,感覺自己正處在一個假的幻境中。
“我們是在拍戲嗎?”依依神經錯亂似的,說出了一句古怪的話。
“嗯,導演讓你我接吻,你投入點兒。”陳嘉豪接的話更加犀利。他不等依依反應過來,已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可能平日清心寡欲慣了,一下子戴這么貴重的首飾,依依頓感頭重腳輕,完全受不起。也許是被愛沖昏了頭,她一直清醒不過來。
依依緊緊地抱住陳嘉豪不肯放手。他擔心她一放手,夢就會醒了,戲就拍完了。
陳嘉豪的手機響了,公司里有人找他,今晚又約了人出去吃飯。他倆依依不舍,在門口吻別了。
幸福不應該來得這么快。曾經幻想和盼望的那種美麗,突然這么快速地降臨了。依依卻突然害怕起來,她擔心自己沒福消受這些幸福。為什么會這么幸運?為什么今天陳嘉豪的父母沒有阻止他們的婚事?這些美好來得太不真實。
依依重重地倒在床上,她撲在柔軟的被子上,被巨大的幸福撞擊著,直不起身來。
沒有預期的狂喜。不知為什么,依依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這種不安一直困擾著她,不知饑餓,不知疲倦,忘記了時間。
晚上,依依沒有吃晚飯。直到十一點鐘她還沒有去沐浴,一直和衣躺在床上,任思緒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東奔西跑。
以前她總是盼望幸福,可現在突然一下子被幸福推到了頂點。當愛沒有任何阻力,這種感覺就像拔河比賽中,對手突然放手,自己贏了,心里卻盡是失落和不安。
十二點鐘,陳嘉豪打過來電話。依依還在發呆,她的情緒一直調整不過來。陳嘉豪接依依回了自己家 。這個家寬敞、舒適又溫暖,但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陳嘉豪問依依,有沒有把他倆的事告訴父母。依依恍然大悟。是呀,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決定下來了,應該告訴父母才對。她打電話給媽媽和爸爸,可是兩個人的電話都一直打不通。她又打電話給隔壁的喬叔叔。喬叔叔告訴她,爸爸今天被車撞了腿,現在在醫院里。怪不得今天總是心亂的不行。
雖然和父母的感情并不是很深,但是,聽說爸爸出了車禍,依依還是心亂如麻。陳嘉豪讓她別慌亂,讓她明天坐飛機回去看一下。又給了她一張金卡,讓她回去給父母用。
依依問陳嘉豪這張卡上有多少錢?陳家豪用手打了個六的手勢。依依以為上面有六千塊。她問陳嘉豪到底有多少錢在卡上。陳嘉豪讓她猜,她一連猜了三次都猜錯了。最后他告訴她,這張卡上一共有六十萬,就當是送給岳父岳母的聘禮。依依嚇壞了,她把卡丟給陳家豪,怎么都不肯拿那張卡。
其實如果當結婚聘禮,這些錢并不算多。平常人家結婚的聘禮也要十幾二十萬,何況陳嘉豪的家世,給個一百萬都不算多。但依依不是這么想,她覺得和陳嘉豪講錢,有辱愛情的神圣。她擔心拿了這些不屬于自己的錢,會招來禍患。
第二天早上,陳嘉豪送依依去了飛機場。天氣已經轉涼,依依穿著套裙,從車上下來,冷得渾身瑟瑟發抖。陳嘉豪脫下他的西裝披在依依身上。
陳嘉豪一直把依依送到登機口。他們在分開的最后一刻,陳嘉豪又把那張卡塞進了依依的手里,她想還回去,可是他已走遠了。他走的太匆忙,都忘了拿回自己的西裝。依依就這樣披著他的西裝上了飛機。
一切就像演電影,沒有彩排,卻感動得讓人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