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藍焰?網戀(13)酷兒之友(下)

圖片來自網絡

文/子荷

前情回顧

九、酷兒之友(下)

如焱聽樊教授談到了“同性戀”話題,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那邊教授卻沒發現他的異常,繼續侃道:“現在的同性戀生存環境可比從前好多咯!”說著嘆了口氣,“小白,你是學法律的。要知道,國內法學界在這方面的視角還比較單一,其實人本主義心理學是最值得借鑒的。”

他說著,竟打開了話匣子,說起這些年自己接觸過的案例。有的父母,直到孩子身故,都不愿接受孩子的“圈內”朋友和伴侶,用偏見埋葬了親情。而更多的他(她)們,遭受質疑,或無法領養子女,有的孤獨終老,有的被迫選擇深柜,或為生存和尊嚴掙扎。

白如焱一邊開車,一邊聽教授說著,在一個個故事中下意識地捕捉自己的影子。冥冥之中,晦暗的隱私和光明的工作,第一次出現了溝通的可能。

“抱歉,職業病又犯了,說了好多。”樊教授說到口渴,才意識到白如焱一直是聆聽者。

“不不,”小白給教授遞過一瓶水,“這些故事是我從未聽過的。令人感觸良多,真的。”

“唉,”教授的視線透過擋風玻璃看向遠方,“其實我也是被他們觸動的。最早,是我的一個遠房侄子。”

“哦?他是……”

“嗯。他有點類似雙性戀吧。十幾年前,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個直人,直到有一天,他憂心忡忡地帶著一個年輕的男孩來找我。”

“是他的……?”

“……不是。那個男孩在外漂泊有一陣子了。他17歲那年,被班里同學發現了隱私。那時候,‘同性戀’這一項還列在《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里,算是精神病的一種哩。那孩子被迫接受過‘治療’。

簡單的一句話,白如焱卻不覺肅靜下來。

“那個時候吧,國內比較流行的治法叫做‘厭惡療法’,屬于行為治療中的一種。呃,打個比方說吧,它的目標就是明明你最喜歡什么,偏要讓你對什么產生厭惡。包括對性,對喜歡的人……為了讓病人體驗‘痛苦感’、‘厭惡感’,什么稀奇古怪的辦法都有。比如,掐身上的肉,用橡皮筋彈手腕,或者注射藥物引起惡心嘔吐。”

“……”

“不過‘行為治療’效率很低。后來心理學界認為同性戀的關鍵不是一種‘行為’,而是‘情緒體驗’。于是就有了催眠電擊法……這就是那孩子受的罪了。唉……沒法兒說。電擊其實是比較有效的,可是,那孩子是個倔的。”

“……他受不了治療,所以離家出走了?”白如焱眉心微微一縮。

“不。”樊教授道,“當時最主要是中學里鬧得影響很不好。他父母也是下了狠心才帶他‘治病’的,還花了大量的錢。本來他已經很配合了,可是偏偏沒學會說謊。好容易熬過了‘治療’,等老師家長正式談心,要立約立誓了,仍是過不了關。就這樣,生理和心理上的折騰,考大學也沒心思了。他父親身體也不好,一來二去又住了院。用那孩子自己的話說,他當時只覺得自己有罪,想打工貼補家用……唉!從我的角度看,他掙錢,與其說是‘贖罪’,其實,更未嘗不是想‘贖回’那被傷害的自尊。

“……一個肄業的高中生。”白如焱心底隱隱發酸,“……能怎么掙錢?也未免幼稚。十幾歲的人就是叛逆。”輕輕搖了搖頭。

“呵,那是你沒親眼見他。”教授嘖嘖道,“我最開始也很反感,以為侄子找了個一個不滿二十的毛頭小子,仗著自己皮囊不錯,吃我們樊家人的軟飯。”

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進了天東市。樊教授一邊指路,一邊續道:“可是,接觸了他一兩次,我完全改變了看法。那孩子離家之后吃了不少苦,什么都干過,雖然也掙了些血汗錢,可畢竟高中沒畢業,人又太單純,混得不好。到最后,仍是白天幫人算賬收款,晚上到酒吧唱歌。就這,每個月還能給家里攢上兩三千……”

“那您侄子是怎么認識他的呢?”白如焱在等紅綠燈的間隙,轉過臉來問。

“嘿,他就是個開酒吧的。”教授笑道,“那孩子最初唱歌掙錢很少,聽說我侄子的酒吧給得多,就來了。開始,我侄子可看不上他。那么個小瘦猴兒,又土。后來他就想了個招,干脆每天晚上蹲點,站在酒吧門口唱,還招攬顧客。本來這是很犯忌諱的,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確實拉動了人氣,當老板的又心軟,最后就雇了他……還真別說,自打他來了,店里的生意越來越好,后來就不單是唱歌,也幫著經營,漸漸地成了二把手。”

“哦……”白如焱聽得入神,綠燈亮時差點忘了松開制動踏板。直到后面喇叭聲大作,才回過神來,連忙跟上車隊,一面道:“不知他倆后來成了沒有。”

樊教授哈哈一笑,隨即長嘆一聲:“你那是直人世界的語言。‘成’這個詞,用在他們的世界里,就有點……總之吧,那孩子因為當年的‘治療’,心理上還殘留了點兒病根。在我這里,好容易調理得差不多了,我那侄子也要回老家成親了。”

“……那,您侄子如何抉擇?”白如焱問。

“談不上抉擇。”教授回答,“他對那孩子的保護欲是比較柏拉圖的,何況那孩子的初戀又忘不掉,本來就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兒。該成家就得成家。可是他也放心不下那孩子,臨走時只把幾年經營的凈賺帶走了,酒吧的經營權就給了那孩子……噯,到了,就在這個小區,進門左拐。”

泊車后,教授對小白表示感謝,請他進家吃飯。要是平日,白如焱就推辭了。可是今日卻總覺得故事聽不夠,順水推舟答應下來。一面跟著上樓,一面還追問:“那個男孩接管了酒吧,后來呢?”

“后來?哈哈——”教授的語氣忽然轉入了云開月明般的愉悅,“——后來啊,那孩子就像是我干兒子一樣啦。我最得意的那兩篇論文啊,都有他一份功勞。你要是對天東市的gay圈略知一二,就肯定聽說過他。那孩子很有想法,酒吧定位明確,后來搞出個樂隊什么的,挺高雅,逐漸做出公益性質。唉!如果不是輟學太早……”

白如焱的臉色卻早已變了幾變:

“那個酒吧叫Flame(焰火)……那個男孩叫‘銘石’,對不對?”

正把鑰匙插進鎖孔中的教授訝異地轉過頭:“你認識啊。”

……坐上教授家的沙發,白如焱依然覺得喉管到胸腔這整塊地方氣流不穩,像是硬化了的橡皮泵,吞氣也不順,吐氣也不順。

原來那人有不幸的過往,他想。

可是……自己為啥總能和這個銘石沾上聯系呢?

教授看看幾上的留言條,笑道:“老伴兒見我在外逍遙,干脆春游去了。恐怕得委屈你吃外賣……不過倒是可以多聊聊。”說著給白如焱倒杯茶,“噯,你也知道那孩子啊?去Flame酒吧玩過?你們X大倒是有一批熟人的,好像最近還鬧了件笑話……”

“樊教授!!”

白如焱感到,他必須左右談話的方向了:

“容我冒昧——您和銘石既然那么熟,能不能給我科普一下,他們那些圈子,做些什么……他們……”

如焱心中憋悶。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同類”。對他們,既有向往,又十分抗拒。尤其出了BBS帖子那件事后,他更想知道,在這次“宣傳推廣”而使自己被狼狽出柜的事件中,他們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他那酒吧,到底是干什么的?”顧不得言語間的不禮貌,如焱把心中疑惑一口氣說了出來。

教授愣了一下,似乎才察覺到:原來白如焱對銘石的事已經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小白,你不歧視同性戀吧?”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是有什么誤會?”說著坐了下來,“同性戀可不能簡單以‘圈子’來形容。他的事情……”

電話鈴響了。樊教授給白如焱一個抱歉的手勢,坐到沙發邊上,接了起來。只見他表情愉悅,說了幾句之后又轉為嚴肅,一邊聽對方說話一邊認真地“嗯”著,間或答道:“可以,盡量親和些。”后來又答道:“那邊不要管,我去想辦法疏通,那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然后又認真聽對方說了一陣,道:“哦——行!……你說吧。說說那老師叫什么。嗯。嗯姓白,哪個學院的?叫……嗯?”

白如焱疑惑的目光還來不及收回,樊教授卻也正好回過頭來看著他,臉上神色無比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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