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悄然降臨了，路上行人漸漸稀少了。尋江水依然安靜地流淌著，從山的那頭迂回而出，漫不經心地闖入人們的視野，再不緊不慢地奔向海的方向。兩岸鱗次櫛比高高低低的房子開始陸陸續續地亮起來各種色調的燈，江面開始波光瀲滟起來。

不知道哪兒飄來的菜肴香味，隱約透著年的味道。晚飯吃得早的孩子，興高采烈地跑到低淺的河床上放起了煙火。偶爾吹來的風，將煙火的硫磺味、江水氣息還有遠處路人談笑的聲音混在了一起，構建著一種質樸的喜悅。

小禾與思思臨江而立，時間在她們這卻仿佛靜止了。思思把腦袋歪在小禾的肩頭，止不住地啜泣。淚滴將要劃過的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淚的痕跡。小禾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欲言又止。此時的心情像極了遠去的江水，茫茫然而又帶著惋惜和憐憫。她醞釀了一個小時，卻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能撫慰思思的話來。似乎任何溫情的言語都是無力。于是，她就靜默著，輕撫著思思的肩膀，任由橘黃色的路燈光溫暖著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她們倆。

思思今天的失控，讓小禾真實地目睹了一把放不下一個愛了很久的人的痛苦。小禾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堅強理性的思思在內心深處居然也有這么一段感情，讓她始終無法靠近又揮之不去。思思從未提起這段萌起于十六歲的愛情。這段愛情里，如果單戀也是愛情的話，她心里的那個綽號“草包”的家伙，成了她在無數深夜暗自流淚的緣由。從她確定這就是愛情的時候起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哪怕是過完這個春節她就要嫁給另外一個人，哪怕今天她只是想認認真真徹徹底底地跟那段記憶道個別，當草包再次闖入她的思緒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淚崩了，那二十四小時在線的女強人的盔甲，在此刻，毫無防備地碎成了一堆瓦礫。

二

“小禾，下午有沒有時間？陪我出去逛逛吧？”小禾躺在床上，聽到了電話那頭思思充滿期待的聲音。“好啊好啊，你想去哪里呢？”小禾嗖一下坐起來，開心得睡意全無?！俺鰜碓僬f吧！”思思雀躍道?！澳敲窗雮€小時后老地方碰頭！”小禾說完，沒等那邊說完“OK”便啪地一下把手機按在床的另一邊，雙腿敏捷地甩開了被子，并以最快的速度穿進了棉拖鞋里，窸窸窣窣地換起了衣服。幾分鐘后，她抓起手包，穿過客廳，在她媽媽的眼皮底下溜了出去，拋下一句“我約思思出去玩了哈！”便不見了身影。一出大門，便三步并作兩步，直奔老地方。

思思常年在三千公里外的另一個城市工作，也就春節假期回家一趟。一年了，她和思思終于又可以見面了。她們從一上初中便成了好朋友，整天形影不離的。初中畢業后即使到了不同的高中，不同的大學，不同的工作城市，一有機會總要聚一聚。除了思思，雨橙，文文和燕子當年也是可以擠一個床鋪睡覺的好朋友，就像手足一樣。小禾對于今年春節的這場老友小聚構思已久，沒想到思思先來了這么個邀約電話，讓她興奮得像個撿到了一個大橡果的小松鼠。她邊走邊尋思著，待會跟思思去找個咖啡廳再一一把這些小伙伴呼喚出來。想想就好開心。

快到她們一直碰頭的地點了，那其實就是一個奶茶店的門口，這么多年了，店門口的街道都經歷了數次改造，奶茶店依然變著花樣生存在那里，一直扮演著這群姑娘們口中的“老地方”這個角色。小禾遠遠地就看見思思已經在那里等候了，正低頭看著漫不經心用手指地劃拉著手機屏幕。思思開始嘴角上揚，露出了一臉的歡樂，仿佛思思也看見了她一樣。

“嘿，美女！”小禾走近輕拍了一下思思的肩膀，用她慣用的假裝輕浮的語調打了招呼。思思險些被嚇到了，一秒鐘收回了手機，迅速抬起頭，嘴角隨之露出了一絲微笑，就像一道漣漪。“美女！”思思回應著，兩眼瞇成兩道弧線，像是用力擠出來似的，眼眶里仿佛還泛著淚光。沒等小禾說話，思思就像早已看穿了她的內心一樣，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今天我只約你，陪我去個地方吧？”“噢，沒問題?。　毙『逃悬c受寵若驚。她其實已經看出了思思情緒里的一點點低落，但在組織好語言細問具體情況之前，她只管陪著她壓馬路，說說笑笑，把她內心的愉悅鋪灑出來。

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