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生的金智英,你為什么不快樂?

小時候看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印象最深的是家暴男安嘉和把妻子打得遍體鱗傷七竅流血,簡直是童年里第一慘案,對此給我留下很深的陰影。

后來我又看了關于性暴力的一本自傳體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者林奕含因為幼年遭遇補習班老師性侵,從而深受抑郁癥的折磨,最終在2017年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年僅26歲。

“強暴是社會性謀殺”,花季少女瘋了,狼師沒有任何罪惡感,周圍人只道思琪讀書讀多了。故事的結局沒有給我們留下哪怕一丁點希望,正如她本人如此決絕,以生命抒寫傷痛,也無法向世人吐露狼師的真身藏在何處。

“一個女孩要經歷多少看不見的坎坷,才能跌跌撞撞地長大成人?”

韓國作家趙南柱以女性的視角也向世人拋出了尖銳的問題。她借82年生的金智英之口,反諷道:“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著要保守,行為要檢點,危險的時間、危險的人要自己懂得避開,否則問題出在不懂得避開的人身上。”

這本《82年生的金智英》成為亞洲十年來罕見的現象級暢銷書,憑口口相傳在韓國銷量突破100萬冊,重點揭露重男輕女、蕩婦羞辱、就業歧視、職場潛規則、男女同工不同酬、全職媽媽受不到尊重等種種性別不平等的現象,在韓國這個傳統男權社會引起了軒然大波。

和這本書沾上邊的女明星,人人自危!

比如韓國女團成員裴珠泫(lrene )就因為在粉絲見面會上提到她看過了這本書,遭到了男性群體的言語攻擊,她的社交網站被罵聲鎮樓,甚至剪碎、燒毀她的照片以泄心頭之恨,曾經的直男女神秒變直男公敵。

主演過《釜山行》和《熔爐》影后級的女明星鄭裕美也因接拍同名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被侮辱,被詆毀,揚言“滾出偶像圈,你是82公斤的鄭裕美,演員生涯到此結束!”居然還有人去青瓦臺請愿,要求停拍這部電影。

你永遠也想像不到這本書被視作“禁書”一般的存在究竟有多大神奇魔力,在我看來,其實就是一本描寫普通女性生存狀態的書,以一種極其平淡溫和的口吻娓娓道來。

不少女性讀者表示,本來帶著看故事的心情,不知不覺竟淚流滿面,這哪是在寫金智英啊,說的是真實的自己才對。

每個女孩都是金智英。

但金智英比大部分的姑娘要過得好。

金智英,出生于首爾,父親是公務員,收入穩定,母親是家庭主婦,但非常能干,在照顧子女料理家務的同時,靠做生意發家致富,買下了一間一百三十九平方米的公寓,一家人搬到新家,日子過得其樂融融。

金智英大學畢業,就職一家在業界有一定規模的公司,辦公室的氛圍好,與同事相處愉快,金智英的組長也對她贊賞有加。金智英的老公鄭代賢溫柔體貼,善于傾聽她的心聲,夫妻倆的感情經營的不錯。

金智英的人生走到現在,算是十分成功的。不管是不貧窮的原生家庭,還是后來組建的溫馨小家,相較于出生寒門的姑娘,初中沒畢業就外出打工,領著底層微薄的收入,節衣縮食,還要供家中兄弟上學,好不容易熬到家中無負擔,年齡偏大一點又被催婚催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半留在老家嫁人生孩子,延續著母親同樣的命運,金智英物質和精神都不匱乏,但為什么她還是不開心?

“金智英感覺自己仿佛站在迷宮的中央,一直以來明明都腳踏實地地找尋出口,今天卻有人突然告訴她,其實打從一開始這個迷宮就沒有設置出口。”

小時候,媽媽給弟弟沖奶粉,金智英用手指蘸起灑在桌上的奶粉來吃,被奶奶教訓毒打,弟弟的一切都無比珍貴,不是哪個阿貓阿狗可以觸碰的。

姐姐和金智英只能撿弟弟吃剩的,生活用品總是不能成雙成對的擁有,兩姐妹能做的就是學會共享。弟弟若撐一把雨傘,姐姐和金智英兩人合撐一把,棉被弟弟蓋一條,兩姐妹擠一條,房間弟弟擁有一間,姐妹同住一間,有時年幼的弟弟還抱著被子去爸媽臥房里睡。

金智英的母親吳美淑女士在生下弟弟之前,打掉過一個孩子,因為是個女嬰。金智英的奶奶對她媽媽說第三胎一定要生個兒子。

母親對丈夫仍心存期待,希望他可以對自己說:“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一樣寶貝。”但是父親殘忍地拒絕了,他翻過身,面向墻壁躺著,答道:“少烏鴉嘴,別凈說些觸霉頭的話,快睡吧。”

“母親獨自一人前往醫院,默默地將金智英的妹妹拿掉了,雖然這一切都不是母親的選擇,卻得由她全權負責。”

母親的原生家庭也很不幸,兄弟姐妹眾多,不是每個小孩都能讀那么多書。母親讀完小學,就幫家里務農,十五歲那年在姐姐所在的紡織工廠打工,姐妹二人和年紀相仿的女同事蝸居在七平方米大的宿舍內。

“工廠里的女同事幾乎都和金智英的母親年紀相仿,學歷、家庭背景也都差不多。年紀小的女工以為職場生活本就如此,每天都睡不好、吃不飽,也無法好好休息,整天只能埋首工作。紡織機散發的熱氣令她們熱的難受,只能盡量將已經短到不行的迷你裙制服往上拉,即使如此,手臂和大腿間依舊汗如雨下,有些人甚至因為現場總是彌漫著一片白色灰塵而罹患肺病。然而,她們每天吞下一顆又一顆提神丸,臉色發黃,沒日沒夜地工作所賺來的微薄薪水,大部分都用來給家中的哥哥和弟弟交學費,因為那個年代的人認為‘兒子要擔負起整個家,男丁有出息才能為全家爭光’,家中的女兒也很樂意犧牲自己資助兄弟。”

母親先后供養她的兩位哥哥讀大學,再供養弟弟,但被夸贊充滿責任心,一肩扛起來了整個家的卻是身為長子的哥哥。

姐妹倆白天工作,晚上上課,好不容易才拿到初中文憑。母親后來又苦讀高中課程,拿到高中文憑的那一年,最小的弟弟順利地成為了一名高中老師。當年母親卻是五個小孩里學習成績最棒的那一個,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弟弟取代了她的人生。

“那你為什么沒當老師?”

“因為要賺錢供兩個哥哥讀書啊,那時候每個家庭都這樣,當時的女孩子都是這樣過日子的。”

“那現在當老師不就行了?”

“現在要賺錢供你們讀書啊,哎呀,都一樣啦,現在的媽媽們也都是這樣過日子的。”

從來都這樣,便是對的嗎?

金智英的母親或許從來沒有意識到男女性別有什么不平等。

因為女孩打從一出生,受到的就是差別對待。(性別為女能夠存活下來已是幸運,男嬰的出生率一直居高不下,這是人為選擇的結果。)

世俗觀念和傳統文化灌輸給女孩的內容也是扼殺女孩的自我意識和獨立品質的,女孩是弱者,不聰明,天生不如男,機會和資源理應留給家中的男性。

女孩從小被長輩耳提面命,讀再多的書不如嫁個好人家,然后男孩都去接受高等教育,找好工作,發展事業,女孩沒技能沒文憑就業門檻高,只能早早嫁人生孩子打婚姻工,看丈夫的臉色和心情吃飯。當然家務勞動、生養和教育孩子的勞動,都是無薪酬勞動。

而那些高階層的職業女性,經濟和精神都可獨立,但只要解決不了生育問題,免不了會給工作和生活帶來各種各樣的煩惱。生育是女人的原罪。母職懲罰將伴隨女人的一生。

對于女性來說,光是知道“我是誰”、“我想成為什么樣的人”,跟長久既定的共識、文化和形態對抗,就已耗盡了全部力氣。

男性天生擁有的權益,女性卻要時刻保持戰斗力捍衛自己的主權才行,女性的生存狀態不容樂觀。正如作者所言:“這個社會看似改變了很多,可是仔細窺探內部細則和約定俗成,便會發現其實還是固守著舊習,所以就結果而論,應該說這個社會根本沒有改變。”

金智英的母親希望女兒可以活出不一樣的人生,然而,金智英正走著與母親相同的道路。

有些局限,是普通人很難突破的。

我們現在知道裹腳是古代的一種陋習,把小女孩的雙腳用布帛纏裹起來,使其變成又尖又小的“三寸金蓮”,實屬泯滅人性的酷刑,但那個時代,人人追求裹腳的審美,一個大家閨秀不裹腳,找不到好婆家。女孩從四、五歲就開始裹腳,反而是父母有責任心,為了女兒好。

19世紀的歐州貴族女性被束腰,形成胸部豐滿而腰部纖細的視覺沖擊,滿足男性畸形的審美。女性被勒的無法正常呼吸,肋骨變形骨折甚至死亡,束腰給女性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迫害。但你不能穿越過去說那些女人蠢啊,把自己活活勒死也不知變通。

時代屬性和成長背景使她們過著極其不人道的生活。

人類文明進程到今天,歷史的毒瘤是否連根拔除?

82年生的金智英可以肯定地告訴我們沒有。

上小學,金智英被鄰座男同學霸凌,她希望老師換其他同學坐自己身邊,老師覺得這是男孩喜歡女孩的表現:男孩子都是這樣的,越是喜歡的女生就越會欺負她。

金智英讀高一時,班主任是一名50幾歲的男老師,每次假借檢查制服名牌之由,戳女學生的胸部,甚至還會掀開女學生的裙擺。

深夜,金智英上完補習班回家,發現一名陌生男同學尾隨其后,也跟著上了同一輛公交車,幸得一名女子的熱心幫助,男同學見情況不妙,大罵一句,“兩個臭婊子”,快步逃離現場。

金智英害怕地放聲大哭,卻被趕來的父親嚴厲地斥責了一頓,為什么偏要去那么遠的補習班補習,為什么要跟陌生人說話,為什么裙子那么短……

上大學時,金智英和男朋友分手了。一個對金智英有好感的學長,過去一直給人端正干練的形象,很會照顧學弟學妹。她沒想到學長竟說出這種話,唉,算了,被人嚼過的口香糖誰還想吃啊?

“原來在日常生活中說話正常、行為端正的男子,也會在背后詆毀自己心儀的女性……原來我只是個被人嚼過的口香糖。

金智英搭出租車去面試。年長的司機先生說:“我原本每天第一個客人是不載女生的,但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要去面試,所以才愿意載你一程。”

金智英不愿意參加學校畢業典禮,招來父親一陣痛罵,我看你就乖乖等著嫁人吧。

參加工作后,金智英陪甲方客戶應酬,被對方強勢勸酒,不管金智英舉多少理由婉拒, 說自己已經不能再喝了,回家路上很危險,真的不想喝了,也會遭部長反問:“這里這么多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公司宣布要成立策劃組,金智英也毛遂自薦,希望成為其中的一員。但組長反而挑選兩名工作能力不如她的男同事。

“社長很清楚這份工作壓力有多大,與婚姻生活尤其是需要育兒的生活絕對難以并行,所以才會認為女職員不能勝任,而且他也沒打算調整公司員工福利,因為他認為,與其為撐不下去的職員補足相關福利使其撐下去,不如把資源投到撐得下去的職員身上更有效。過去會將比較難伺候的客戶分配給金智英和姜惠秀也是基于同樣的理由,并非因為更信賴她們,而是沒必要把比較有可能長期留在公司服務的男同事逼得太緊,叫他們做苦差事。”

金智英后來才得知,原來公司核發給新進人員的薪資也會因男女性別而不同,男性的薪資一直都比女性高。

金智英和鄭代賢辦理結婚登記,他們看到了登記書上第五項:子女的姓氏和籍貫,是否協議從母姓、從母籍?鄭代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松說道:“我覺得姓鄭就好啦……”

剛結婚,金智英還沒有生小孩的打算,家中長輩們很著急,怎么還沒有好消息,他們開始從金智英的身上找原因:年紀太大,身形太瘦,看她手腳冰冷,一定是血液循環不良,不然就是看她下巴上長了顆痘子,推測一定是子宮不好……

金智英去做產檢,懷的是女寶,但她心知肚明,長輩一定都很希望是個男寶寶,也有預感一旦告訴他們是女寶寶,就要承受各式各樣的壓力。

金智英和老公商量誰來帶小孩,最終他們得出結論,夫妻之中一定要有一人放棄工作專職帶小孩,而那個人只能是金智英,因為鄭代賢的工作相對穩定,收入也較高,最重要的是,當時的社會風氣普遍也都是男主外、女主內。

孩子出生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寶寶只要一沒人抱就哭個不停,不分晝夜地哭泣,金智英要抱著孩子做家務、上廁所,也要抱著孩子補覺。她每兩個小時就要喂一次母乳,所以從來沒法好好睡超過兩小時的覺,卻還得把家里打掃得更干凈,并清洗孩子的衣服和手帕。她必須認真按時吃飯,只為了分泌出更多的乳汁。

金智英難得在外悠閑地喝上一杯咖啡,卻被一旁幾名三十歲出頭的男性上班族看不慣罵媽蟲,諷刺金智英有了小孩卻整天無所事事,過著靠老公養的生活。

“我又不是偷老公的錢來用,我賭上自己的性命把孩子生下來,甚至放棄了自己所有的生活、工作、夢想,只為了帶孩子,我卻成了他們口中的一只蟲。”

后來金智英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她能在這樣的社會里康復嗎?

作者為金智英發聲戛然而止。

她說:“我對金智英一直充滿著不舍和無奈。但我清楚地知道,這就是她的成長背景,她的生活,別無他法,因為我自己亦是如此。”

82年生的金智英解決不了的問題,哪怕到了2022年,男女也無法實現真正的平等。

我們不難發現,金智英其實就生活在我們周圍,許多事情根本不公平、不合理、存在性別歧視的。但我們早已習以為常,更甚者,女性自身的平等意識還非常薄弱啊!

《82年生的金智英》就是這本關于女性的人生報告書,它揭露社會現象,幫你找到病灶,告訴你問題出在哪里,你開始主動去思考怎么解決,初步具有了女性意識和辯論方向,那么這本書的目的就達到了。

最后由衷地期盼每個金智英女孩能實現財務自由和心靈自由,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固然大環境不容易改變,可我們仍然要努力不是嗎?

看見、承認和改變,人類努力的三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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