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一場大雨帶走了盤踞已久的炎熱,但無法帶走人心中的那份燥熱。
睡眼惺忪的他,按下了臺燈的開關,微弱的燈光勉強可以照亮這個狹小的空間,看了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才凌晨三點,毛渣渣的連鬢胡在暗淡燈光的映射下有茅草那樣長;接著,伸手向枕頭底下摸了許久,摸出一盒南京煙,空的,將它緊緊握在手中揉成一團,狠狠砸向地板。
順手摸過桌上還未喝完的啤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嘴角溢出的酒伴隨著眼角落下的淚水一起浸濕了衣襟;此刻,那些無處訴說的孤獨、無助一起隨酒淌進內心深處。
“考研第一名有什么用,拿了那么多獎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是騙人的,讀了二十幾年的書,到頭來還不是混成這個樣子,呵呵……”畢業五年了,在這個大城市里,曾經懷揣夢想的俞杰還是住著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與畢業之初沒什么兩樣。
捧起手機,盯著小弟昨天發來的訂婚邀請信息,凹陷的雙眼在手機屏幕的映射下顯得更加深邃。
自從電影院看到那一幕后,俞杰再也沒有聯系過“背叛”他的小弟和前女友了,也沒見過她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里傳來的消息,說他前女友出車禍,搶救無效去世了。或許,俞杰從沒為她的死而感到難過,反而覺得死是“骯臟”的她最好的結局,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曾愛過的兩個人都是同性戀。
走出電影院的那一刻,俞杰再也不相信男女之間的感情了,而對于女女之間的情感,也只會讓他覺得十分惡心。拋卻了感情世界,俞杰只能沉浸于學習,對于堅定考研的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以筆試和復試都是第一名的成績成功地考進了所謂的“985”,之后還在官方報紙上多次發表論文,也獲獎無數。在導師和同學眼里,俞杰應該是前途無量的。畢業后,找了多家大公司,要么是心理評估不過關、不合興趣,要么就是是嫌棄公司待遇太低,最后只能將就了事。
隨著公司內部競爭的加劇,俞杰完全跟不上步伐,幾年下來,依舊處在副主管的位子,而與他同時進公司的幾個人都成了他的上級;渾渾噩噩過了幾年,換了多家公司,還是不見起色。
辭職快一個月的他偶然在網上看到了一則招聘信息,抱著一絲希望,決定去試試看。
走出圈錮已久的地下室,戴著口罩,挎著灰色公文包,來到行色匆匆的大馬路上,絡繹不絕的行人蒙著口罩自顧邁著步子,來回穿梭的汽車帶著灰塵滿天飛,綠化帶上也鋪滿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空氣中彌漫的灰塵,再加上刺眼的陽光,更加讓他睜不開眼。
“滴,滴……”鳴笛聲從前方傳來,緊接著就是急剎車聲,從車窗探出個頭來,大聲喝道:“你想死啊,停在馬路中間。”
俞杰瞥了一眼,竟然是個女的,一頭烏黑長發下夾著濃妝淡抹的鵝蛋臉,一雙晶亮的眸子在劉海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凈清澈,頓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俞杰沒搭理她,自顧走向人行道,在他眼里,肯定又是一個“不正經”的女人。來到大廈樓下,已是滿頭大汗,摘下口罩,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走進電梯,來到十一樓。
進了面試等候廳,充滿了冷氣的味道,里面早就人頭攢動,掃視了一下周圍,男的個個西裝革履、容光煥發;女的粉黛眉眼、巧笑嫣然,似乎對這份工作勢在必得。對這樣的面試,俞杰早就習慣了,甚至已經摸清了面試官提問的套路。
“俞杰……”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面試廳里傳來。
從公文包里掏出已經做好的個人簡歷,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敲了兩下門進去了,遞上皺巴巴的簡歷,突然,坐在中間的面試官吐出一句熟悉的話:“咦,師兄,原來是你啊!”
俞杰抬起頭,臉瞬間變成了灰色,她不是在路上罵我的那個女的嗎?難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她就是小弟,變化也太大了吧。
此刻,電影院陰暗角落的兩個纏綿身影再次浮現腦海,壓根不知道面試官問了什么問題,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走出了大廈,太陽變得更加毒辣,散發出的光芒無情地刺激著臉上的肌膚,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進衣衫。以前清秀的臉龐經過歲月的磋磨已突顯幾道皺紋,烏黑的發髻已然變成灰色,還夾雜著幾絲白發。這么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小弟依然能認出師兄。
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俞杰獨自一人窩在地下室,還在等待著消息。
天空一下子變得陰暗,烏云濃密,雷鳴聲響徹蒼穹,緊接著天邊出現了一道長龍似的閃電,“嘩”的一聲,大雨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噴瀉下來,讓人猝不及防。
“嘟”的一聲,小弟發來一條信息,是訂婚邀請,后面還附帶一句:如果師兄你來參加小弟的訂婚宴,公司將會破格錄用你的。
這一場大雨帶走了炎熱的氣息,也給人帶來了涼爽。晚上的地下室比較涼快,但俞杰還是輾轉難眠。凌晨三點了,睡眼朦朧的他開著臺燈,手里捧著手機,深邃的雙眼一直盯著小弟的訂婚邀請……